杨心悦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但脚步却显得有些焦躁。哪里还有半点像昨日练字时那般气定神闲?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杜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称得上是自己名副其实的“小跟班”!
杨心悦心里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掉。她绝对不能容忍自己一直被困在家里,她那颗渴望自由的心早已飞向了广袤无垠的天地之外,又怎能甘心被困在宅院之中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地面上映射出一个个斑驳的光影。心悦看了一眼被自己赶到屋外,坐在台阶上打发时间的杜若。杜若已经开始忍不住打盹,眼皮开始慢慢合拢……
心悦眉眼一弯,嘻嘻,成了!
趁着这个机会,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接着,她动作迅速而灵巧地爬上窗台,然后纵身一跃,成功地从窗口翻了出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朝着院子门口移动。
就在她即将伸手打开院门的一刹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际。
杨心悦心里一惊,赶紧躲到了院门后。
来人正是母亲李延芯。
昨日心悦回家,累了,早早就睡了。今日她来,一是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求,二是跟她聊聊她的婚事。
她推开心悦房门,却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她顿时慌了神。
“心悦!心悦!”
这皮猴子,不会是又逃走了吧?
杨心悦趁机溜出了院子,躲进了后院的柴房。
“来人呐!心悦不见了!赶紧找!”李延芯慌忙叫人,这才发现,心悦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不见了影子,连杜若都在台阶上睡着了,可见丫鬟们中午的吃食被那皮猴子动了手脚。
杜若也从夫人的叫喊声中醒来。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难道是刚才小姐给的那壶茶有问题?但是小姐也喝了呀?
小姐啊!您去哪里了啊,可不要丢下杜若啊!
杜若着急忙慌地往院外跑,她一定要把小姐找到。
若是她真不愿意在家待,她也可以陪着她出去闯荡,只要能待在她身边,让她做什么都好。
杨心悦在柴房躲到半夜才偷偷溜出了宅门。家里人找了她一下午,一定以为她已经跑很远了吧!
现在再出去,被抓回来的几率应该不大了。
夜幕四合,有人驾着马车从杨心悦身边经过,她警惕地护着自己身上的包袱。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到处都是。
虽然她在柴房换了一件杜若的衣裳,但是她知道,杜若穿的已经比好多人家穿得好了。在这寂静的马路上,她一个姑娘家走在路上,怎么都显得有些突兀。
可是她更不敢走小路,一来是小路她也不知道怎么走,二来,小路上不可预知的危险可能更多。
心悦不信鬼神,可是这世上除了鬼神,还有很多可怕的东西,比如人心。
马车在离心悦不远处停下,下来一人。
“心悦?是你吗?”那人喊了一声。
杨心悦只觉得耳熟,却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敢贸然答应。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别怕,是我,”那人追了上来。
“啊啊啊,走开,你走开!我不认识你!”
心悦可没听到那人说了什么,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吓得冷汗直冒,直接拔腿就跑。
“我是何蕴泽,何三啊,你的跟班何三啊!”何蕴泽大声喊道,就怕她不管不顾到处乱跑。
心悦脚步停了下来,何蕴泽总算追上了心悦。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车,我们车上说。”
何蕴泽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不是问她的时候,这样确认人已找到,并且是安全的,也可以让杨伯父杨伯母放心了。
“光子,你脚程快,去县城跑一趟,告诉杨家,我已经找到杨小姐了。”
光子应声,转身朝县城跑去,没入黑夜之中。
何蕴泽把人带上马车。
“你,你怎么知道我逃出来了?”心悦一脸警惕,想骗她回去?没门儿!
何蕴泽无奈摇头,“你这阵仗闹得那么大,我不知道才怪了。”
杨伯父杨伯母已经急疯了,幸好他刚好请假回家,顺便去杨家看看她的情况。他不出马找,恐怕他们都找不到她。
他们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放心,我不送你回去。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何蕴泽哄着杨心悦道。
“你还没说怎么找到我的。”心悦喝了一口何蕴泽递给她的水,边吃着点心,边问他。
何蕴泽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你就那么不想嫁给我吗?”
“啊?”心悦不明白,这话怎么说的?她根本没想过啊!
“我听伯父说,你听伯母说要跟我家议咱俩的亲事,就逃了。你就那么不想嫁给我吗?”
昏暗的马灯下,杨心悦看到了何蕴泽认真严肃的脸。
她很少见到他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从小经常和三哥一起玩耍,没少捣蛋,她就没见过何蕴泽这么认真过。
她不想嫁给他吗?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嫁人啊!
虽说她跟他一起长大,可她对他,跟对自己三个哥哥没有区别。
“不是,”心悦耐心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何蕴泽明显一愣。
她去省城女中念书,他也去了省城讲武堂。她喜欢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他就想着建功立业,将来也能给她优渥的生活。
他们俩虽然没有定娃娃亲,但是家中长辈早就把他们两个看作是一对了,他以为他们俩成亲是早晚的事。
“你干嘛那么惊讶?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想像大哥、二哥那样,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心悦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脚,看来锻炼还不够,走这么点路就累得不行,要是去行军打仗,那她岂不是要成为拖后腿的人了?那怎么行?
何蕴泽以为姑娘家的心思不过就是些好吃好玩的,他确实听她说过她的“宏图大志”,可他只以为她是一时感到新鲜,图好玩儿罢了。包括这次罢课游行,他也不相信她是组织者之一。他费了些周折,才把人从警局里捞出来。
看来,他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小青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