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与村里的男人一走,夏建军就走马上任,与治保队长夏国强商量着今天收哪一片地,谁干什么活。
两人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都是从军出身,脾气相投。
夏国强不咋爱说话,是个喜欢闷头干活的实干家,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眼下有个人能分担一下肩上的担子自然求之不得。
“建军,你看着安排就行,我给你压阵。”
村里就剩这点劳动力,也没什么好安排的,集中在一起干还能快些。
他也就是负责牵个头,决定今个收哪一片地,再看着碎嘴的婆娘们别光顾着挤在一堆闲聊不干活,下工时记好每个人的工分,就没啥了。
夏建军这个壮劳力肯定是要带头干活的,还要干那些重体力活。
牛桂花跟在他身后,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她这几日干活身上可有劲了,感觉夏忙时的状态又回来了,干了一整天的活都不觉得累了。
夏建军也觉得自己身体发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下地干了两天农活,自己的气力似乎变大了不少,还不咋觉得累。
不由纳闷,他身体的适应能力啥时变得这么强悍了?
他以前回来探亲时也下过地,都没出现这种状况,按说随着年龄增长体能也会跟着下降,如今怎么貌似反其道而行了。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瞎琢磨了,反正是喜事一桩。
要不是受人之托,夏建军都想即刻归队,回去了多接几次外出任务,争取尽快升上去,早日接妻女到身边团聚。
不用猜,这都是悦然这个小机灵暗中搞的鬼,那俩人做梦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悦然倒不是想早点去随军,三年饥荒时期,军队的供应粮也跟着会缩减,日子也不好过。
待在村里更方便她搞粮食。
随不随军另说,但悦然希望夏建军的职位能往上再升一升。
这次没有妻子牛桂花的株连,他应该能再进一步,但受限于文化程度的限制,应该升不了太高的位子。
夏建军初小没读完就辍学了,文化知识还是去了部队后自学的,跟高中毕业后参军的城市兵比起来,就输在了文凭上。
所以想往上爬就要趁早,越往后难度越大。
就是以后转业回地方,职位越高分配的工作也就越好,家人自然也会跟着受益。
……
大家都忙着收粮呢,李红梅那个老婆子却不肯安生,闹着要让儿子夏建军带她去县医院镶牙。
夏建军哪里走的开,就说等忙完地里的活,再带她去,或是等农闲了让大哥带她去补牙。
大嫂与弟媳的门牙似乎也磕掉了,要镶牙肯定都要去镶的,还不如等大哥他们炼钢回来带着一起去。
老太婆就又开始撒泼,骂他不孝,不管老娘死活,差点把夏建军的脸都挠花。
夏建军也没惯着她,转身就回了自家。
收完粮后,他也就到了归队的时间了。
走的前两天,牛桂花就不让男人下地了,想叫他在家松快一下。
有着悦然暗中帮着队里往回运粮,秋收也比往年要快上不少,地里的庄稼全都收回来了,剩下的活也不多了。
夏建军就上半天歇半天,但在家里也闲不下来,自他回来后就接过了喂猪、打扫猪圈的活,有空了又在家里修修补补。
他又抽空去了一趟公社供销站,给家里买了一口小铁锅,一口砂锅,还扯了几尺布,以及家里急需的一些东西。
眼看着夏建军要回部队了,牛桂花与两个闺女都恋恋不舍。
悦然与她姐给她爸准备了几包吃食,干炒黄豆、干炒花生米、红薯干。
牛桂花也把先前舍不得吃的咸鸡蛋拿了出来,恨不得把一整罐都给男人带走。
被夏建军拦了下来:“给我带几个尝尝味就行了,剩下的就留着你跟俩孩子吃。”
牛桂花还是一个劲地往提包里塞,足足塞了半罐子进去,一个个用两闺女写过字的纸包裹严实,也不怕磕碰。
又煮了好几个水煮蛋,让男人路上饿了吃,要不是怕天热放不了两天就坏,她一定多煮几个。
夏建军只能无奈地笑笑,看着悦然给他准备一堆干货,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深了。
觉得自家这小闺女跟个小仓鼠似的,这段日子没少往家扒拉东西,每天一早,就拉她姐出门在收获后的地里捡东西。
拎不动,就等天晚了让她姐回家喊大人去扛回来。
地里也不是没有别家孩子去捡东西,也不知姐俩都是怎么捡的,却比别家孩子都多出一大截。
悦然才不会跟别人抢那点东西呢,都是去别人翻过一遍的地里去捡,用空间把剩下的捡了,再从空间里取出来一些。
饶是她已经很克制了,但她“捡”的东西数量,依然吓到了牛桂花与夏建军。
但两次后,两人也就能淡然处之了,只要是姐俩的劳动所得就成,自家孩子可能就有那个在地里寻东西的天赋。
主要是悦然拿的最多的地瓜,这东西到处都是,也不稀罕,扔在地里都不带有人捡的。
这些年都吃的够够的了,吃多了烧心,不吃又要饿肚子,要不是实在没粮食,谁乐意吃这玩意啊!
据说后世经历过这个时期的人,生活好起来后,许多人都不碰红薯。
现在又吃大食堂,家里不开火,整天都上工大人也不会去地里捡,都是小孩子觉得好玩,自己捡几个回家烤着吃。
再就是跟牛桂花一样有囤粮想法的人,会叫家里的孩子多捡一些回来,哪天万一没粮吃了,也不至于抓瞎。
其实红薯还可以有许多种吃法,做成红薯干、粉条、粉皮都很好吃,还好保存不怕坏。
只是自家做粉条不现实,做红薯干与粉皮还是可以的,悦然就打算拉着她妈试试看。
红薯渣也不浪费,可以用来喂猪喂鸡。
牛桂花应该不会反对。
……
分别前夜,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上了一天工的牛桂花在灯影下捺鞋底,没有一点睡意。
“这处房子,我跟队里租下了,队长叔说一年给个十块钱就行,今年与明年的房钱我都给了队长,你们放心住着就成。等可以随军了,我就回来接你跟孩子去部队。”夏建军道。
“嗯。”牛桂花闷头哧拉哧拉地抽着手里的线,轻声回应。
夏建军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觉得也没什么好交待了。
前两天买东西,除了路费,他把身上剩下的钱票都交给了媳妇。
这几日,看着媳妇闺女给他准备各种吃食,令这个七尺男儿深切地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心里美滋滋的。
他都有些不愿离开了。
“爸,你明天一早就要走吗?我去送你。”已经躺下睡觉的悦然,一骨碌坐起来打破一室寂静。
夏建军轻笑出声:“不用送,快睡吧。”
“你咋还没睡呢,没看你姐都睡着了,快睡!”牛桂花抬头轻声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