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雷声震耳欲聋,豆粒般大小的雨点砸在屋顶,噼里啪啦的作响。
一家人收拾干净后,钻进温暖的被窝,抱着各自的媳妇儿睡觉。
后半夜,突然刮起了大风,外头的树叶子被吹得哗哗然的响,在嘈杂的雨声中隐隐约约听到白村长家的旺财惨烈的叫声。
隔日醒来,赵桃花不出意外地受凉了,从起床开始便一直咳嗽。
外头的雨势仍旧滂沱,又伴随着疾风,赵老头晨间起床见到这般大风,只说了句要遭,大声喊起了几个儿子,几个人穿着雨蓑往田里去了。
李氏皱着眉头望天,今年真是风不调雨不顺,这一场狂风暴雨怕是要毁他们的命根子啊。
她转身进了灶房,里头白氏正愁早食做什么,她温声叮嘱:“早食扯点面片煮一大锅疙瘩汤闷着,老头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再煮一锅老姜汤备着,昨日他们受了凉。”
白氏应声:“好嘞,娘。”
李氏转身回房去看赵桃花,早起便一直咳嗽着,听着让她揪心。
赵桃花正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神游,她昨日又去神仙地里看小奶狗,从未见过一只小狗吃草吃得那么欢快,她走过去将它抱起,它也不挣扎,只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
腿上的伤口也好得很快,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估摸是伤口长肉有些痒,它一直围着伤口的边缘舔舐。
再过几日,便可以把‘小奶狗’放出来养!
“小姑!你起了吗?”
外头传来赵狸的喊声,赵桃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迈着小步伐去开门。
她拉开门,瞧见三个侄儿虎头虎脑得趴在她房门口,向他们招招手:“快进来。”
等三个侄儿都进了屋子,她关门前朝四周张望一圈,确定没有她娘的身影,才将门掩上。一回头,只瞧见三个娃期盼得看着她,她嘿嘿一笑,手中凭空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油纸盒。
赵桃花一边拆开一边说道:“咱们姑侄一人一个,剩下的留给娘她们。”
油纸里包的便是她昨日在年轻娘子那处买的梅花糕,软软糯糯的,里面有香甜的夹心,咬下去口齿生香。她数了数,一共是十二个,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人一个,还剩一个,她能吃两个!
她笑嘻嘻地把梅花糕分给赵虎子他们,就这么坐着瞧他们吃下第一口到肚子里,开心得拍着手掌道:“吃了我的糕,便要保守秘密,可不能告诉阿娘我也吃了,知不知道?”
赵大熊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小姑,我们嘴最严了。”
赵桃花担忧的看着他,怎么委婉的告诉这个大侄儿,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呢。
赵虎子吃着梅花糕,笑道:“小姑放心,我捂住他的嘴。”
赵桃花放下心了,虎子是靠谱的。她从油纸里拿出一块梅花糕,咬一大口,软软糯糯还带着香甜的夹心,比饴糖好吃多了。
赵桃花沉浸在美食里,丝毫没有注意门口站着的身影。
李氏轻笑一声,并不打算进屋拆穿这几个小馋虫,转身往灶房去熬老姜汤。
赵老头带着几个儿子跑到田里时,也有不少同村的汉子跟着一起来查看田地。眼能所看到的田地稻禾无一不是被疾风骤雨打得稀烂,一片片得倒在泥地里,被雨水浸泡。
有那经不住打击的汉子,哽咽的自言自语:“完了,完了。”
大雨还在倾泻,疾风将他们的脸刮得生疼,十几个高大的壮汉,就这么站在雨里,望着被毁得一干二净的稻田,红了眼眶。
这可是他们的活路,一家子十几口人的活路!没了粮食,他们的爹娘妻儿都得饿肚子,明明再有个一月就能收割的,这下全没了,什么都不剩下。
赵老头止不住的腿颤,赵三根忙扶住他。
“一点点活路都没给咱留……”赵老汉的声音发颤,赵三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面色。
他的手一直被冰冷的大雨冲刷,突然砸了一滴温热的液体,他缩了缩手,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赵老头。
这个坚强了一辈子,乐观了一辈子的老头,眼眶含着绝望的泪水。
“爹,咱回去跟娘合计合计,想想办法。”赵大毅在后头喊道。
赵二兴也走上前扶住赵老头,跟赵三根一起扶着他往回走,赵大毅跑在最前头。地里的其他汉子也慢慢散去,各回各家与家中爹娘妻儿说出这个令人绝望又无力的消息。
家中的李氏跟白氏把剩下的早食闷在锅里,让它不至于那么快的冷掉。堂屋里,赵桃花给李氏和嫂子们分梅花糕,一人一块的分好,李氏笑而不语得吃了一口。
赵桃花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娘,甜吗?”
李氏瞧着软乎的闺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甜,桃花给娘得最甜。”
赵桃花窝在阿娘怀里,闻到一种特别的香味,她深吸一口,依赖得往怀里紧贴:“桃花最喜欢娘了。”
李氏摸着她的头:“娘也……”
“娘!”外头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喊,过于凄厉,惊得李氏手中的梅花糕掉在了地上。
屋里的人纷纷起身,朝外走去,只见跑到跟前的赵大毅红着眼眶哽声,后头的赵老头被两个儿子扶着,脸上是一片濡湿,李氏哪看过赵老头这个样子,惊问:“这是怎么了?”
“娘……田里粮食没了,全没了。”赵大毅忍不住地落泪,一旁白氏心疼得用手给他抹。
李氏身形顿住,她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问道:“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赵老头缓过神来,望着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老妻,带着愧疚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抖:“是我没用,粮食……全泡水了。”
李氏脸色僵住,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娘!”
“阿娘!”
“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