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都内城,无名小院中。
王守庸慵懒地从厢房内走出,刚伸了个懒腰,一脚踏下,一只袜子便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左脚套上,再一步落下,右脚也穿上了袜子。
再两步踏出,两只脚上已经穿上了绵软的华贵布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伸懒腰时已经有人在他身后替他套上了一袭金丝华绸云衫,低下头,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的一双手缓缓地从他的腰间离开。
王守庸瞬间清醒,刚起床之时的迷幻惺忪,此刻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
话音还未落下,云衫已经穿戴完毕,腰间腰带系上,一头乌发在法力的吞吐下变得柔顺,瞬息便归拢到了一处,束发而起,头顶则以道簪将发丝盘起。
一连串的残影出现在他的周身,微风轻拂,衣摆吹起。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彻底穿戴整齐!
王守庸瞪大了眼睛,低头想看看自己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但头还未低下去,眼前便出现了一面铜镜,一名黑衣人在铜镜后把持着,面无表情,手却极其稳定。
于是王守庸的眼中,刹那便倒映出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只见铜镜之中,一名年纪不大,却棱角分明的少年穿着一袭月白绫罗云衫,袍角绣着道纹金丝,仿佛云雾缭绕周身,一股子飘逸出尘的气息透出铜镜。
定睛一看,腰间则束着一条墨色丝绦,其上挂着一块羊脂玉佩,玉佩间隐约印着一个单字“王”,头发则简单地盘起,看起来十分简约干练。
向下看去,脚下是一双黑缎锦靴,靴面上用金线勾勒出细密的花纹,看起来也是华贵异常。
——除了最顶上的那张脸目瞪口呆之外,一切都十分完美协调,多少也带了点出尘俊逸的味道来。
任谁来看,这就是一名土生土长的京都名贵公子哥。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王守庸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样的视觉冲击。
王守庸心神震动,一转头,便看到了在他面前排排站好的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就刚才几息的时间,他便完成了起床到穿戴整齐的整个流程,且整个过程极其无感。
这是人肉贾维斯?
“牛比。”王守庸沉默良久,喉咙有些干涩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然而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却并不答话,依旧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挥了挥手,两名黑衣人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整套洗漱用具,端在王守庸的面前。
这镇定的气度,这完美的效率,简直堪称服务界顶流!
一刻钟后,王守庸洗漱完毕,坐在了小院的正厅,面前整齐站好十名黑衣人,为首的一名站在最左侧。
“你们是锦衣卫,还是什么其他的?”
“……”为首的中年黑衣人并不回答,沉默以对。
“黄大人名字叫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这里是京都城的哪里?”
依旧沉默。
王守庸转头看向另一名黑衣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足足又过了半刻钟,这才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哑巴。
或许是担心他们泄露什么重要机密?
王守庸摇了摇头,可惜又赞叹地对十名沉默的黑衣人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被一群大老爷们照顾的感觉十分古怪,但这群人真是几乎颠覆了他对京都豪门的认知。
不敢想象,即便只是自己这样一个乡野少年入京,便能享受如此无微不至的招待,京都原本的豪门大院,又该是如何奢华极尽!
感概了一番,王守庸又问道:“至少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说不出来没关系,去找些纸笔……”
直到这时,眼前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脸上这才微微一动,仿佛触动了关键词的机器人一般,微微张口。
“大人可唤我阿大。”
“阿二。”
“阿三。”
“阿四……”
紧接着,一连串的自报家门的声音,从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口中说了出来。
从左至右,分别是阿大到阿十。
王守庸讶然道:“原来你们不是哑巴。”
话音落下,大厅内又陷入了沉默。
王守庸嘴角抽搐。
得,原来只是不想理会自己,那还不如哑巴。
……
……
另一边,京都城内太极殿。
太极殿向来便是皇帝上朝之所,但自从轩辕煜离京,八月初八假皇帝被刺后,便没有上过朝——所有人都知道,少年皇帝身受重伤,如今已经命不久矣……
近日来,朝内动荡不安,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但这一日,太极殿内却忽然上了朝,少年皇帝轻声咳嗽着,坐在帘幕后方的龙椅,面见群臣。
这让不少臣子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说明皇帝的伤势得到了控制,如今已经恢复到了可以上朝的地步。
但如今这种时候,突然上朝,其背后是什么原因?
许多人的心中忐忑起来,心思各异,惴惴不安。
“上朝!”
随着一旁的天官宣告上朝,群臣纷纷到了殿中站定位置,等待着龙椅之上的那名少年皇帝发话。
沉默了片刻后,轩辕煜便在上方开口道:“众爱卿近日可好?”
出人意料的,刚开口,语气便相当温和。
没有人敢回答,呼吸都渐渐细微了起来。
轩辕煜却不以为意,装着咳嗽了两声,便冷着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爱卿们尚好,朕却不太好,咳咳,近日来,朕苦思冥想,却始终不知,究竟是谁要暗害朕……你们知道是谁吗?”
殿内的气氛陡然寒冷了起来,不少人暗中纷纷对视,心知果然许久不上朝,上朝便要将这件事摆出来说了。
所以,陛下知道是谁了吗?
但轩辕煜接下来的话,很快便打破了他们的猜测。
“近日来,京都城内各方异动,镇国将军,总兵,御史,尚书,左相右相……这么多人,竟然找不到区区一只妖魔……嗬嗬,朕真的很想知道,这妖魔便这么难找?”
“足足半月有余啊,竟然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未曾显露。”
“说起来这几日朕也在想,初八那日,妖魔从何而来,绕过了布防,又近乎全身而退,这手段,恐怕非有心不可为之。”
“包括如今这么多人,满京都地找妖魔,却一无所获,这实在令朕忍不住多想,这背后究竟是谁如此手眼通天!”
“究竟是谁?!”
“是左相?”
话音刚落,群臣中便突然走出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神色肃穆道:“陛下猜忌老臣,老臣心寒。”
“那是右相?”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也经不得陛下如此猜忌。”
“既不是左相也不是右相,那你们告诉朕,整个京都城,还有谁能做到如此程度?”
轩辕煜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虽然虚弱但阴寒无比。
整个太极殿内,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