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看魏恒的日记笑得前俯后仰,跟这样的人一起长大,难怪林栖也这么搞笑乐观。
翻到第三篇,是魏恒11月写的,字迹从压抑到潇洒,应该是反映了心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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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后的我:
你好啊。
你现在做什么呢?有实现少年时的理想了吗,仗剑走天涯?还是像个落魄的社畜一样没有灵魂地狼狈度日?
若不是这次期中考,我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普通。
你知道吗?原来我是这么平庸。
初中小学都是随便学学就去考试了,从来没有考这么差过。年级总共600人,我特喵考了457名。
我感觉自己也没有不读书啊,怎么就考成了这样。之前月考也是这样马马虎虎地读书,还能考三百多名。
也许真的是我能力不行。南城一中学霸多,比我聪明,还比我努力。
这两天情绪很低落,老师找我谈话,说我退步大,说我没有把心放在读书上。
她问我是不是音乐社影响学习,我说没有,因为国庆那次社团活动总共也就排练了两次,当天除了我在打鼓,其他几个都是拿着乐器装装样子,好在乔大同唱得好,妹子们激动得不行。
老师又问我每天走读回家做些什么,我说没做什么啊。我回家虽然会打点游戏刷会儿手机,但我没跟老师说。
然后老师就翻我的旧帐,提起我逃了自习课去打球、上课偷偷看小说。
我没跟她顶嘴,她就是个普通人,一个眼里只有成绩的普通老师,凡夫俗子都这样,没必要争论。而且,我现在知道了,那些同学都在背地里学习。真踏马小人,还卷得不知不觉,卷得润物细无声。
唉……原来啊,我现在听听课做做作业的这种“努力”在别人眼里就是“混日子”,他们都是削尖了脑袋地抢分数。我感到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我放弃自己的生活,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或许能得到所谓的逆袭与奇迹。
但是我所失去的,又将是什么呢?
一点一点地长大,一点一点地与这个世界妥协,一点一点地戴上面具,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出卖灵魂。
昨天,我爸从家长会回来,竟然一点也没批评我,反倒把我语文书插图上的涂鸦全部拍了照,发到我们三个人的群里,我妈回复了一个哈哈大笑。
我爸问我上学开心不开心,我说还好。
他说:“开心就行,457名也不是轻易能考出来的。”
我问他:“我考这么点分数,你不生气吗?”
他说:“我以前读书也没比你好多少。再说了,我和你妈赚钱有时多有时少,你也从来不因此生气啊。我们是一家人,大家都分工做着自己的事情,有困难从不互相指责,而是一起面对。”
我爸总是这样,由我自己喜欢,由我自己选择。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要不,我问问你吧,10年以后的魏恒,你说我该怎么选择呢?
我是该踏上卷王之路,还是该继续热爱自由?
前些天,乔大同问我以后的理想是什么。我其实没有理想。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小学时想当游戏主播,可惜技术太菜,而且剪的视频播放量都没破百;初中想玩乐队,但是其他几个哥们都没考上南城一中,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现在我是真的没有理想了。过一天算一天的感觉。而且这个鬼学校太压抑了。一想到星期天我要被迫“自愿”去学校自习,我就浑身难受。
我早上踩着铃进教室,他们已经学了一个多小时;课间,那些女生都像念紧箍咒一样地背历史背政治;晚上,我回家吃东西刷手机,他们拿出自己买的《金考卷》和《五三天天练》。
你说,他们是木头人吗?
好像也不是。
那天下雨,课间不跑操,年级广播开始通报一周的违纪扣分名单,迟到了、没穿校服、没擦黑板、跑操不整齐……甚至连\"指甲太长\"这种0.1分的扣分都在通报。我听着心烦,就把广播关了,用班级电脑播放歌曲《wild Fire》。我感觉自己像是肖申克,让《费加罗的婚礼》的旋律在监狱上空响起,给病树般的躯壳带去希望。
等到巡楼的老师冲进教室问,是谁播放的,同学们都很安静,没有人出卖我。
后来韩朵朵告诉我,说那首歌听得她想流泪。
其实,每一个被压榨的高中生,都是有着鲜活的灵魂。他们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有的人是被迫加入内卷大军。
我是幸运的,没有人逼我,我有的选。
10年后的魏恒,你说我该怎么选?
或者说,我该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
我想要用脚丈量山川,一览无余。
我想要烈烈长缨在手,缚住恶龙。
我想要站上世界之巅,俯瞰苍生。
我想要看着太阳当空,长风破浪。
可惜,我被困在这具高中生的身体里。
正在阅读这些文字的魏恒啊,经过了这10年的磨砺,你现在是否志在四方,一任天涯?
你是否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你是否转战千里,当百万师?
你是否浮舟沧海,立马昆仑?
现在的你,会希望我如何度过这接下来的10年?
……嗯,我懂了,我明白了,谢谢你。
对你来说,我现在是你人生最好的年华,对吧?
如果我还是浑浑噩噩,10年以后的你必然籍籍无名。
虽然我不知道10年以后的你会站在怎么样的高度阅读我此刻写下的心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要是我现在不付出艰辛、不作出牺牲,10年以后的你将屁都不是。
你将会恨我,会懊悔这金子一般的年华葬送在肤浅的快乐之中。
那行吧。就算是为了你。
我要开始刻苦读书了。
因为,我,渴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