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继国缘一从来不摘下耳饰这件事。
岩胜在一次发呆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缘一的耳饰由母亲送出,以供缘一在神乐舞的时候戴上取悦神明。
“这是可以保佑缘一的护身符哦!”
虽然母亲这样说,但日轮耳饰的作用其实非常单一,正经的用途就是和祭祀礼服一起穿戴,用来给神明献舞。
可是,岩胜的印象里,从母亲为缘一戴上耳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摘下过了。
连睡觉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戴着耳饰一起入睡。
——咦?这是为什么?
缘一他……
继国岩胜无论怎么回想,都没见过缘一对自己的耳饰有特别的喜爱。
他不是那种喜爱装扮自己的人,一条发带从颜色鲜亮用到染料都褪掉,身上的衣服也是,按照母亲的喜好行事。
可是对于那对耳饰……
岩胜甚至思考起,或许缘一在这些年母亲的潜移默化之后,还是被影响到了,所以身为男孩子,也会喜爱这样耳下垂坠的感觉——不不不!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岩胜思考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被信徒拦下倾诉苦恼的时候,注意力都飞到了天边。
“岩胜少爷……您说,像我这样的人,可以被山神大人所拯救吗……”
信徒对着他垂泪困惑。
岩胜脸上的笑脸面具没来得及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信徒的哭脸,毫无起伏地给出回应:
“你觉得呢?”
信徒的哽咽声都卡住了:
“啊?我……我觉得?”
岩胜想着弟弟耳下的那对张扬的日轮花札,面对信徒疑惑的视线,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如果只会悲惨哭泣,不好好打起精神面对未来——那些率先放弃自己的人,是走不到山神大人身边的哦。”
“可、可是……我的话……”
岩胜体贴地给出选项:“无法鼓起勇气面对未来?打不起精神?还是已经没有未来?”
面对还是个孩子的神官大人,信徒支支吾吾的,脸上的泪水都干涸了,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样的话,就先做好明天的计划吧,早早起床,好好吃饭,然后努力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入睡——对待努力度过人生的人,山神大人喜爱这样的家伙哦!”
“这……可是我……我的话……”
“啊!如果真的想要改变自己,我会和您隔壁的先生拜托,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一定也会很乐意照顾您的!”
没有目标的信徒,就带着对明天的思考离开了。
岩胜的注意力还在半空中漂浮着,并没在意面前人的来来去去。
那都是些不重要的人。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按照计划过好今天的生活。
然后在缘一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岩胜看着弟弟耳下飘摇的花札耳饰,一下子就忍耐不住脑袋里的疑惑了:
“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
缘一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他。
岩胜指了指他的耳饰。
“啊……这个啊……”
缘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抬头看到兄长盯着自己耳饰的好奇的目光。
他立刻想到岩胜刚刚的问题:
——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
“……”
“……”
缘一避开兄长的视线,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垂着头,慢慢将两边耳朵上的耳饰摘取下来。
银质的穿耳针,做好防水处理的花札,上头描绘着鲜艳的太阳的插画——两只夸张又漂亮的耳饰就被他拢在手心,递到了岩胜面前。
“咦?”
岩胜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捧着耳饰看半天也不明白,弟弟为什么突然把耳饰递给他。
缘一凑到兄长身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进行说明:
“不一直戴着的话,就戴不上去了。”
岩胜追问:“什么意思?”
缘一就和哥哥讲了之前祭典的时候,自己身上发生的倒霉事。
缘一接受了母亲的护身符,朱乃夫人万分欢喜地拿着豆子捻了捻幼子的耳垂,然后用银针穿过:
“后面几天要好好戴着耳饰哦,否则耳洞就会愈合长在一起,到时候又要重新打通,这样会很辛苦的……”
白天的时候这么反复嘱咐,晚上朱乃夫人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幼子的耳洞已经完美地长成希望的样子,没有流血没有发炎,那个小小的贯穿的开口好好地缀在耳垂上,简直像是好多年前的杰作。
朱乃夫人惊叹出声:“缘一的身体真好啊!越是健康的人,耳洞长好得越快哦!母亲小时候断断续续过了半个月才好呢!哎呀!真是羡慕你!”
缘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睡觉之前,朱乃夫人告诉他:“长好了的话,晚上可以把耳饰摘下来睡觉,这样翻身、侧睡都会舒服很多吧?”
缘一按照母亲的说法,乖乖地把耳饰摘下来,放在枕头边。
后来是惯常地和兄长说晚安,陷入黑沉沉又十分甜美的梦乡。
事情急转直下,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生的。
隔壁的房间窸窸窣窣传来兄长起床梳洗的声音,缘一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地做起来,在熹微的晨光中看到枕边的耳饰。
——昨天母亲说过……白天要好好戴着……
缘一一边想着母亲说过的话,一边摸索着拿起耳饰,用上面的银针对准自己的耳垂。
他记得上面有个很畅通的耳洞来着。
他记得……
耳洞……
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缘一无精打采的睡眼逐渐睁大,里头充满了惊讶与慌张。
“所以……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你的耳洞,长在一起了?”
听过弟弟拖拖拉拉的描述,岩胜简单地提出重点进行询问。
缘一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点头:“是……照了镜子之后发现……根本没有耳洞的痕迹……”
至于原因,可以用母亲之前说过的话来说明:
——缘一的身体真好啊!越是健康的人,耳洞长好得越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