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的脚?”
“先出的脚!”
李衙役和宋良佐几乎是同声而出。
掌柜的手上沾着鲜血,缓缓点头,“产妇已经无力,我和苗大夫束手无策,你看......”
掌柜的这话自然是在问李衙役。
宋良佐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一米八二的汉子当场就急了,“掌柜的你出出力,能保住我媳妇的命就行,你要什么金银只管说。我家当都在这里,你一并拿了去,只管把我媳妇命保住!”
李衙役说着一股脑的把身上有的十几两银子全部拿给掏了出来,也不嫌弃掌柜的手上有污血,抓过对方的手,把银子塞在他的手心中。
掌柜没敢接银子,“若是早来两刻钟你说这样的话,我说不定还有办法,眼下......”
“掌柜的我略懂医术,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试试如何?”宋良佐听出来掌柜要说的弦外之音,此时出声打断了他。
他之所以选择此时开口,是因为他敬李衙役是条汉子。
很多很多人在面临保大保小时,在上演一番不知道做给谁看的戏码后,露出痛彻心扉的样子选择小。
这李衙役不仅没有选小,甚是能不顾‘男女授受不亲’把媳妇送回来医馆。
这在宋良佐看来就是真男人。
不等掌柜的说话李衙役却是猛虎扑食一般冲到宋良佐跟前,用蹭染血迹的手抓着宋良佐小臂上的衣服问“你不是书生吗?你怎么会医术?”
“这话说来漫长!你若是不介意我是男童,我就进去帮忙!掌柜的说你媳妇凶多吉少,我不能确定真能救下他的性命,我只能尽力而为。”
一来他是小孩子不假,但他名义上也是一个男童,去做接生的事还是得征求家属同意。
其二,丑话说到前头对谁都好。
“去去去,你快去,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快去!”
宋良佐二话不说挽起衣袖就要进去,却是被宋如愿一把拉住,宋良佐回头看就见大姐红着眼眶“小弟,你得带我进去。”
这下宋良佐犹豫了,“大姐!”
这一声大姐带着宋良佐的拒绝,她的灵魂可以在八岁和二十三岁之间来回切换,哪怕她用八岁的眼睛看见了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见的事,她可以用二十三岁的灵魂去消化。
她能面看生死,今天万一一尸两命也不至于给她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大姐不同,她哪怕过十一岁生日,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哪里能见到那般血腥场面。
就算想学医术也不能用这个作为开端嗯!
宋如愿见小弟不肯带自己进去,露出属于她的坚持“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这个女娃不要在这里磨叽,要我给你们两个跪下你们才肯救人吗?”最先遭不住的是李衙役。
宋良佐唯恐这个双眼猩红的衙役会伤害了大姐,一把拉着大姐就朝屋里去,同时对着跟来的伙计喊“抓药!”
他迅速说了几样其中以益母草为主能温子宫却又能促进生产的草药方子。
他进屋后,快速查看已经快要晕死过去的产妇以及生产情况,随即他立马问“可有烈酒?”
“有!”
不过片刻,一坛子酒被抱了进来。
进来的不是药铺的伙计,却是李衙役。
宋良佐一惊,“你怎么进来了?”
“女子生产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掌柜的看清来人,起身就要把他往外推。
掌柜的年纪大,再加上常年拨动算盘和握笔,力气自然是比不过李衙役。
“你们虽然是大夫,却是也男人。我媳妇都要被你们看光了,我还不能进来陪着我媳妇?再说我知道粗男人,学不走你们的医术!”李衙役说着扑过去抱起女子的头,不知道凄凄艾艾在说什么。
家属要陪产不在宋良佐管制的范围内,他自顾的把衣服袖子挽到很高的位置,让大姐用布条帮自己绑着,跟着用干净的水认真洗过手,擦干!
再跟着拿起边上干净的毛巾沾着白酒仔细擦着自己的手和胳膊。
“你、你这要做什么?”掌柜的看着宋良佐操作,莫名有些心惊胆战的问。
“孩子已经出来半条腿,头要是再不出来,肯定有可能会被憋死腹中,到那时可就真成了一尸两命。我现在只能想法子把他的腿给他推回去。”
宋良佐不会隔着肚皮去给人调整胎位,他目前仰仗的是自己熟悉人体的结构而已。
“推、推回去?”本身就是大夫的苗大夫被吓的声音都劈了岔。
这孩子自己几年不见,他怎么长的这般有本事了?
都敢把生出来的孩子给推回去!
他怎么敢啊?
“你说什么?你要干什么?”李衙役显然也被吓到了。
宋良佐在他们震惊中表现的超级淡定,他不急不缓的说“这是唯一的法子,你若是想救你媳妇就不要阻拦我。你若对我不信,那么我出去,要么你出去。”
李衙役看着半死不活的妻子,始终没说出让宋良佐这个唯一稻草出去的话。
宋良佐转而对掌柜的和苗大夫说“劳烦你们看着产妇,在孩子没有生出来前千万别让她昏睡过去。”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大姐,“大姐,转过身去吧。我能带你进来,不代表我能让你在接着看下去。”
“小弟,我不怕!我可以帮忙!”宋如愿看看病床上被折腾的生不如死的女子,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想陪着小弟,让他不要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大姐听话,转过去吧!”宋良佐耐着性子说。
宋如愿被小弟不容反驳的眼神盯着,缓缓转过了身子。
宋良佐对掌柜的和苗大夫点点头,径直走到产妇双腿之间。
在时间的沙漏中!
“啊!”
一声沙哑又惨烈叫声骤然在房间内响起。
背对那边的宋如意被这突然升起的声音吓的整个人都是一缩,不由的闭起眼睛。
结果有更多更多有气无力的惨叫在她耳边回荡,大声的、小声的、高的、低的。
有女人的,后来又加入一道男人的。
跟着是小弟的,“扎针,别让人睡过去。”
宋如愿不觉得冷,可她全身都在发抖,牙齿碰撞下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她、想离开!
“加油,你行的!憋着这口气,按我说的法子呼吸。”
“坚持住!你们行!”
对啊,自己能行!自己是大姐,小弟都不怕自己怎么能怕!宋如愿像突破了看不见的壁障,嘴里的牙终于不再打架了。
伙计熬好了药在门口出声,是她接过去的。
是她送过去的,是她帮着喂到那个发丝被汗浸湿,脸色苍白的产妇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