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沈柠栀的双手失力,相框坠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周遭三三两两的顾客看向他们这一桌。
沈柠栀只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模糊了,她的耳边像是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眼前变得一片黑白。
窗外的天空也变得灰色,乌云聚集,像是在酝酿一场暴烈的雨。
只有她面前的刘铭还是清晰的,彩色的,她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抑制从自己内心发出的冷意。
片刻之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毁灭前最后的绝唱,“刘铭,你说什么?”
人总是在抗拒一个信息的时候选择问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明明她听得清清楚楚,却还是想骗骗自己。
刘铭神色严肃,“前段时间,闻奕回宿舍住了几天,我发现他似乎心情很低落,沉默寡言……
他的手腕上还包着着绷带,他经常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然后就匆匆忙忙赶去医院,好像是他母亲的病情恶化了,电话那头医院老是催他缴费……”
一声巨雷猛地响起,连带着刘铭的话也像一道惊雷一般落入沈柠栀的心头。
“……”
沈柠栀沉默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刘铭看着沈柠栀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本以为沈柠栀会像那些大学同学口中传的那样——他们都说她放荡不自爱,是喜欢玩弄人的高傲千金大小姐。
刘铭本来以为沈柠栀不会见他,没想到他刚联系到她的助理,她就答应了见面,还主动定了时间和咖啡馆,甚至咖啡馆选的都是靠近A大的,方便刘铭来回。
今天一见,刘铭才知道,原来那些流言是那么不可信,沈柠栀根本没什么架子,甚至比他更像是个大学生……
在刘铭看来,坐在他对面的沈柠栀素净又优雅,明明是素颜,却清冷美丽,一双杏眸格外灵动,如果细究,身上有几分富养出来的松弛感。
刘铭注意到,他提起闻奕的时候,沈柠栀脸上的在意和关心不像是假的,难道沈柠栀和闻奕是真爱?
他回过神来,回答沈柠栀的问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时候闻奕好像联系不上您了……”
沈柠栀皱眉,一个月前……那时候她正被沈暮臣关在他的公寓里,手机也被他没收了。
她的心下骤然一空,原来面对惨烈的结果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惨烈的结果之下,藏着无数的阴谋算计,无数的阴差阳错……
刘铭看沈柠栀这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大概猜到,闻奕在学校里遭受过的那些事情,她估计也不知道,索性开口,把所有都说出来。
他眼底一片晦涩,开口道:“沈小姐,我想把闻奕在学校里遭受到的事情都告诉您……
一个多月以前,闻奕的国家奖学金评选资格被无缘无故取消了。
他从前年年都能被评选上,他成绩每次都是全专业第一,社会实践分也排名第一,按理说不可能不选他,但是今年他就被莫名地取消了资格……
后来,他知道了之后去找班主任和校领导,回来之后只是沉默,我问他因为什么被取消资格,他也闭口不言,我觉得很奇怪。
还有……闻奕前段时间和沈小姐您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捅去了学校贴吧,都说他被包养,说他当鸭子,甚至还有人说他……男女通吃,为了钱可以去卖屁股,反正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闻奕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些恶劣的男生往我们宿舍门上破红油漆,事后这些作恶的人都没有受到处分。
闻奕根本无法反驳,我猜他也不舍得让您趟这趟浑水,肯定不会对您说这些事情……”
“……”
沈柠栀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手掌一脸黏腻,指甲深陷掌心,刺破肌肤,流出鲜红的血。
刘铭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说完静静等着沈柠栀的反应。
过了片刻,沈柠栀抖着手端起咖啡小啜了一口,放下咖啡杯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刘先生,我能看看贴吧里说闻奕的帖子吗?”
刘铭点点头,掏出手机点开学校贴吧,找到了辱骂闻奕的热门帖子,随即把手机递给了沈柠栀。
她拿过手机,看着那条帖子下面盖了将近两千层楼,各式各样的侮辱谩骂,都化作一把锋利的剑,曾经把闻奕刺得体无完肤,此刻,剑上的鲜血涂在了她的心上,只留痛苦和不甘……
沈柠栀不停地翻看着帖子下面的评论——
“我就知道!闻奕长得就一副小白脸样,真tm恶心!他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
“我女朋友还追过闻奕,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他什么?看上他会卖屁股是吗?哈哈哈哈哈……”
“我和兄弟们在一家会所里玩的时候,见到过闻奕,他还被一个男人搂着,看来是他的金主……啧啧啧,真是男色迷人啊!”
“兄弟们快看!这张图里的是不是闻奕啊?他不会下海拍片了吧?还是男男……”
沈柠栀点开那张图片……明明那么明显的p图痕迹,偏偏下面一群人附和说是真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沈柠栀的眼前渐渐模糊,酸涩的泪水聚集成滴落下,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不敢再看,闭眸深呼吸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刘铭。
刘铭今天等会学校还有课,不好再待,于是起身告别,临走之前,他最后一句话是,“沈小姐,我觉得,闻奕真的很爱您……”
沈柠栀的肩膀塌了一下,被这句话压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内心的后悔快要将她淹没,是不是因为她从不对闻奕说爱,所以让他以为她不爱他,他只敢默默陪在她身边,不敢要求些什么,小出了事情也只是自己扛着……
窗外开始下起了大雨,沈柠栀的心头也下了一场暴雨,冲出泥泞和石子,膈得她心口生疼。
疼痛之余,沈柠栀想到了那几张让她作呕的脸,顾尉绅、沈暮臣、傅易则……既然他们不让她和闻奕好过,行啊,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
另一边,顾尉绅和沈青茉已经到了沈砚安住的清水湾别墅的门口。
沈青茉一脸忐忑地看向顾尉绅,柔弱可怜地开口道:“阿绅,你说……今天爸爸和妈妈会不会原谅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