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邦他们一行人来稻场,村里人没见过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跟陈医生打招呼,陈医生在这儿的威望可见一斑。
而白天被郝邦瞧的那几个人,则热情的拉着郝邦说话,让郝邦体会了一把威望带来的满足感。
唯独这个曾奶奶对郝邦最热情。
郝邦记得很清楚,曾奶奶是白天四个老人中人体最好的一个,但也是身上的疮最多最厉害的一个。
看病期间,郝邦发现奶奶的疮属于陈年老疮,多次复发的那种,于是郝邦细心的替奶奶清理脓疮,消毒,上药水,还给打了疤。
当时郝邦嘱咐奶奶回去后注意一下,不要碰水。
奶奶当时满口子答应,后来等奶奶走了,郝邦才听陈医生说起,奶奶这个疮难得好,因为奶奶家就两口人,唯独一个独子前几年得病没了,留下儿媳妇儿后来跑了,把一个年幼的孙女丢给奶奶。
奶奶没得办法,这大年纪还得下地,所以疮不得好。
郝邦此时见到奶奶牵着小女孩的手,这才知道小女孩不是奶奶的重孙女,而是孙女。
今天一天,郝邦见的惨状很多,但奶奶的情况当是最惨的。
“奶奶,用不着!”郝邦乐呵呵的过去。
“什么用不着,给你吃你就拿着。”奶奶中气十足的说道,“本以为奶奶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今儿给奶奶的药水多些,还给了好多纱布,那都是钱,奶奶不能不明不白的的你好处,拿着。”
说罢,奶奶把一个圆滚滚的,带着温度的东西塞进郝邦手里。
郝邦摊开手一看,居然是一个带着温度的白煮蛋。
鸡蛋,毫无疑问,是农村唯一常见的营养品。
一般人家里有几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在能卖钱的时候拿去卖钱,现在不能卖钱,则拿去换东西,什么酱油、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这么说吧,鸡蛋是农村最硬的货币。
“奶奶太客气了!”郝邦没有拒绝,他看出来奶奶的好强,不要这个珍贵的鸡蛋,会伤了奶奶的心。
收了鸡蛋,大不了晚上抓了蛤蟆,给奶奶送去一点,找补回来。
“甭客气,快吃,奶奶看着你吃。”
“行,我最喜欢吃鸡蛋了!”郝邦把鸡蛋在头上敲了一下,惹得奶奶的孙女捂嘴笑。
吃鸡蛋的时候,郝邦看到奶奶的孙女咽口水,狠心的没有分享给她。
吃完鸡蛋,郝邦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发现小姑娘的头发又黄又干,这是营养不良的征兆。
不过,奶奶本人身上有脓疮,她孙女虽然穿的破烂,但却很干净。
“丫头,你叫啥名字?”郝邦温和的问道。
“我叫大毛,哥哥你呢?”丫头有个俗气的小名。
“你叫我好哥哥就可以了。”郝邦伸手进兜,神秘说道,“你叫我哥哥,不能白叫,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给你一件礼物,手伸出来。”
大毛看了眼奶奶,见奶奶没有反对,这才弱弱的伸出小手。
郝邦把一颗奶糖放进大毛手心,这是郝邦当时得了奖励的糖票,给老弟买的奶糖。
这些糖他不敢放家里,不然老弟一天能给你全部吃了,不过现在也没剩多少在迷雾小镇,大概还有十几粒左右。
郝邦知道,要是拿出来多了,奶奶肯定不让大毛要,一颗就没关系了。
但郝邦还是从奶奶的眼里看到了吃惊,有些想拒绝。
奶奶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似乎觉得孙女太苦了,所以不忍心,倔强的老人,也有心软的时候。
“奶奶,是糖......”大毛欣喜的把奶糖举起来给奶奶看,“奶奶,留着过年吃好不好?”
这话差点没把郝邦说哭了,一颗糖,留着过年吃。
“吃吧吃吧,现在就吃!”郝邦吓唬道,“这糖不吃,天气热就化了。”
大毛明显被吓到了,小心翼翼的把糖纸拨开,然后把糖举起来:“奶奶,你先舔一下。”
“大毛乖!”奶奶低头,装模作样的舔了一下,“嗯,真甜,大毛快吃吧。”
“噢噢噢,有糖吃咯。”大毛高兴的蹦跳,还知道谢谢郝邦,然后一蹦一跳走了,跑去和小伙伴分享。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郝邦站起来感慨道。
“谢谢你小郝同志。”奶奶红了眼眶,鼻子发酸道,“这孩子从来没吃过糖,谢谢你让她知道了奶糖的滋味儿。”
“客气了奶奶,那什么,您去看电影吧,我们走了......”
这狗日的世道,再不走,老子要给整哭了。
操蛋!
天黑了,电影要开场了,郝邦却没有心思看。
夏天天黑的晚,只够时间放一场电影,大家第二天还要出山干活,所以不能休息晚了。
农村人可没有周末一说,只有农忙和农闲,只有天晴和下雨。
天晴的时候有干不完的活,下雨的时候轻松点。
但这三年,雨少的可怜。
河尾巴村的村民干活明显比以往多,干活多了,却还吃不饱。
“我们干嘛去?”娄晓娥跟着郝邦从村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
郝邦手里拿着找王铁蛋要的竹篓,就是那种可以绑在腰间的那种。
这玩意儿在河边的村子,一般都会有,用来装鱼或者泥鳅一类的水产。
“咱们摸蛤蟆去。”郝邦从坏心情中走出来,笑着说道,“咱们再不自给自足,村里的鸡得让我们吃完了,摸一点蛤蟆,明儿和铁蛋队长说,咱们去村里跟人家搭伙,不但令吃了。”
“我知道了,你是想去曾奶奶家搭伙吧。”娄晓娥很聪明,猜到了郝邦的想法。
“不光是她!”郝邦说道,“村里有困难的人很多,咱们帮不了所有,帮一个是一个,找那些家里条件差......算了,条件都挺差的,明儿再说吧。”
“嗯,咱们去哪抓?”娄晓娥问道。
“田里就算了!”郝邦想了想道,“田里留给村里人抓,咱们吃点亏走远点,我记得来的时候,有个水塘,水不深,那儿应该有。”
他说的那个水塘,是从西王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属于两个村子中间的野塘,距离河尾巴村有点远,大概七八里路。
娄晓娥自然不会反对。
郝邦关了手电,带着娄晓娥在月色下,有说有笑的往水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