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慧在某局的统计科工作。
每天一上班，她就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
科里一共四个人，科长钟峰，40岁左右的一个黑矮胖子。虽然人长得不帅，但脾气温和热情，很有女人缘儿。
夏雨，30岁左右的已婚小媳妇，跟于小慧一样，统计员。
林诗，副科长。40多岁的老大姐。 科里全面工作，由钟峰科长抓，业务工作由于小慧和夏雨干，副科长林诗平时基本什么活儿都不干，日常工作就是喝喝水聊聊天儿，看谁不顺眼背后嚼嚼舌根。
“嗨，下雨淋湿于小慧！早呀。”
这天一早刚上班，办公室的花香香就跑来统计科。
不知什么时候花香香发现她们名字的连贯性，于是每次来到科里打招呼就是:下雨淋湿于小慧！你们好！ 一句话把办公室的三位女性都招呼了一遍。
然后斜眼瞟了科长钟峰一眼：“钟科长，早呀！ ”
花香香每次来主要是找于小慧。来了都会跟钟峰嬉闹一番。但最近据于小慧观察，两人闹得明显没有以前厉害了。
花香香一米六的个头儿，不是很高。但是肤白貌美，算得上是个漂亮的小姑娘。22岁的年纪，是花儿最鲜艳的时期！她性格开朗泼辣，敢说敢做。
父亲花匠是某局的局长，母亲是国企的会计。
也许正是这种家庭独生女的身份，养成了傲娇性格，使得她目中无人，藐视一切，就连领导也是平视的，不像一般年轻人见了领导毕恭毕敬有规有矩的。
当花香香穿了漂亮的连衣裙，一大早飘到统计科，整个科室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小叫花，不在你办公室待着，每天来我科室报到，小心局长找不到你。要不把你调到我科室来吧！ ”
小叫花是钟峰给她起的外号儿。全局也只有钟峰这样叫她。
“ 才不来呢！你这里除了小老头全是女的，有什么意思？看我们办公室一水儿的帅小伙子，看着就舒服养眼！ ”
“那你老跑我们科干嘛？待在你办公室看帅小伙不得了。 ”
钟峰说着，趁人不备捏了捏香香的脸蛋儿。 花香香反手推了一把钟峰，咯咯地笑着跑到于小慧对面坐下。
“哎呀，香香，你的裙子好漂亮呀，在哪里买的多少钱呀？”
夏雨看着花香香的漂亮裙子，艳羡的表情隐藏不住。
花香香稍微一愣:“哦……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朋友从省城捎回来的。”
夏雨一撇嘴:“什么朋友啊？不会是男朋友吧？”
大大咧咧的花香香竟然脸色一红，又瞟了一眼钟科长:“是男朋友又怎么样啊？男朋友给买条裙子有什么稀奇啊？”
“交了男朋友要请我们吃喜糖啊。”于小慧也加入进来，调侃花香香。
“于小慧你也就这点出息，吃个喜糖就满足了？”
花香香笑骂着于小慧。拽了拽凳子，靠到她身边，说道:“哎！于小慧，今年的先进工作者又得是你吧？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鼓捣这些数字表格。我不来找你，从来不去找我。”
然后斜眼一瞟钟峰:“来找你，人家又嫌总来。”
“嗨，先进不先进的呗，连着两三年先进了，从来没有什么奖励。”
花香香突然压低声音说：“小慧，你知道吗？局里要调整了。”
“听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去找找局长呀。”
“我找局长干什么？”
“给你调调岗呀，你就当一辈子统计员呀，弄个副科长当当呗。”
“啊？”
小慧一愣：“我没敢想！”
“别傻了，快找找吧，我听说局里的人都活动起来了。你连续两三年是先进工作者了，应该有戏的。你们钟科长可能要进班子当副局了。林诗有可能当你们科长。”
本来单位的办公室就像一个情报站，花香香又是极爱收集情报的，她说的基本都是真实信息。
花香香说着瞟了夏雨和林诗一眼，声音又低了一个度：“副科长的位置腾出来了，争取一下吧？！ ”
于小慧心里有所触动。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有可能当上副科长。
自从来到局里，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上班，领导安排的工作都能无怨无悔的顺利完成！那个年代电脑还没普及，所有的报表都是手写纸质的，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而跟她同等身份的夏雨，一有加班要么孩子小没人照顾，要么老人病需要陪护，总有理由拒绝加班。大部分工作都落在了于小慧的头上。
于小慧在科里的工作也有目共睹的，所以每年的先进工作者科里就报于小慧，她已经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了。
如果真的论资排辈，其实她可以当这个副科长的。她的致命缺点就是没有大学学历，自修了一个大本，但有些提升晋级局里是不承认自修本科的。副科长因为不是有编制的行政级别，没有门槛，小慧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经过花香香的提醒，她决定试一试，毕竟谁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呀。
当晚小慧就去大姐家，跟大姐商量了一下，争取副科长，这个路怎么走。
大姐和大姐夫都在体制内上班，人情世故也都比较精通。在这方面，于小慧还是挺信任他们的。
大姐和姐夫给小慧分析，当副科长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难度也不小，首先，小慧没有干部身份，虽然副科长不是干部身份也可以当，但这毕竟是一块短板；再就是跟领导没有过硬的关系。
提拔用人这一方面除了能力以外，最重要的还是跟领导的关系，这需要小慧自己去打点。最后决定让小慧去试一把，事成不成的让领导知道自己的意思也是一个目的。
其实从小慧第一年上班，每个春节和中秋她都会到领导家去串串门，打点一下。虽然心里很害怕，很忐忑，每次还都是鼓足勇气去的。拿的东西稀松平常，一点水果或者一盒茶叶，只表达个心意就好了。
那也是大姐教的，大姐说过节的时候去领导家串个门，让领导有个印象，不然的话，局里几十上百人，领导怎么会知道有你这一号？
这个办法还真有效。当初于小慧刚进局里的时候，其实领导想把他们几个刚进局的年轻人安排到乡镇统计站的，提到于小慧的时候，分管统计的副局长说:“这个小同志挺有文采，而且挺耐心的，把她安排到统计科吧，毕竟制报表是细活儿，容不得半点差错。每月报市里的报表都会被打回来重做，统计科也该增加新的血液了。”
就这样，小慧没去下乡镇，直接留在了局里。而那个帮着说话的副局长，只不过小慧去他家串了两次门儿，所谓的有文采，也只是当时他的孩子在做作业，正好有一句诗词的出处，不知道是哪里。小慧随口说出来了而已。
有了这个经验，于小慧每年都去大局长和几个副局长家走走，只为给领导留个印象，有什么好事可以想到自己。所以于小慧去领导家也不是太紧张，正好马上中秋节到了，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访一下李宏业局长。
一个周末的晚饭后，小慧拎了点礼物，敲开了局长家的门。
领导说话是相当有水平的，知道了于小慧的来意，首先肯定了小慧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但是话锋一转，说这次人员调整局里开了党组会，已经定下来了，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还年轻，好好工作，以后有的是机会。”
虽然于小慧觉得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有些沮丧。
从领导家出来，走在大街上，小慧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马上25岁了，婚姻没着落，事业也不成功。要是父亲活着，自己的境况也许会好很多！
小慧的爸爸，于成仁，生前是县法院的常务副院长，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党员，因为年轻时工作环境和条件都很差，累坏了身体，早早的去世了。其实，小慧对父亲的印象是很模糊的，印象最深的是在五六岁的时候，父亲用自行车带着她去商场，一路上所有迎面过来的车都让着父亲，小慧不解的问爸爸:“为什么车子都让着你啊？是你官大吗？”
她清楚的记得父亲是这样说的：“小慧，他们让着我，不是我官大，是我遵守规则！无论在哪条路上行走，一定靠右行。你只要遵守规则，所有的人就会让着你，你也不会被撞到！还有，无论买了什么东西，都要看着说明书使用，那样出错的几率就非常小。”
于小慧把父亲的这句话牢牢的记在心间，一生都循规蹈矩，遵守规则。她天真的以为所有的人都会跟她和父亲一样遵守规则，遵守承诺，却正是这个执念，让她一生受到了极大的教训！
她突然想到如果父亲活着，可能也不会为自己的事去徇私，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鼓励自己，要积极工作，努力争取。
她又想到了李子文，信件寄出一周了，还没有收到他的回信。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要跟李子文通个话，想想天不早了，又把电话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