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家的生活,是那种处在六十年代人经历过的艰苦。由于是住的盖了五六十年的土房子,年久失修且爷爷奶奶岁数大也不是爱收拾爱生活的人,家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摆设,不像是大部分八零后经历的童年环境。好歹同学跟着父母长大的家里能有个砖瓦房,不会动不动房顶掉土,我却连住个砖瓦房都是奢侈。
除了房顶黑乎乎的经常掉土渣,屋子里总是有跳蚤、潮虫子、黑虫子出没,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昏黄的电灯已经是顶级奢侈的标配,经常停电点蜡烛才是家家户户都要面对的困苦。睡着睡着身上痒痒,手电筒一照,原来是几只潮虫子钻进来取暖,或者是跳蚤来吃饭。半夜上个厕所,那是一个小小的尿桶,放在地上臭气熏天常让人作呕,放外屋又太远。尿桶周围常常爬满了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不咬人也能给你恶心死,确切说地面上到处都有这种虫子,你再害怕也只能装作看不见。土房子土地面能有什么要求呢,有口吃的有个住的地方很不容易了。而除了这些,最吓人的当属老鼠和蛇,以及蝎子。
以农为本的时代,家家户户都种地,粮食留着自己吃。富裕点的用金属的粮囤存在院子里,而像爷爷奶奶肯定是舍不得买的,他们用袋子或者柜子放粮食,结果就是被老鼠啃得到处都是,于是又养猫和狗,还有鸡和鸭、鹅,为了种地还有驴和牛,总之院子里到处都是动物的声音、粪便,屋子里是老鼠的声音,以及随时的惊喜--蛇。
土房子尤其老房子经常听老人们有讲究,说是遇到蛇不能随便杀死。起初房梁上没有吊顶,因为总是掉土,就把卧室吊了顶,便宜的塑料的顶子除了挡土,也没能阻止老鼠的行动,反而更利于它的隐藏,它们竟然能够爬到房顶,叽里咕噜来回跑,养的猫也抓不住他们,老鼠药也咬不完他们,老鼠夹子也逮不尽他们。偶尔在睡觉的时候,从房顶子上啪嗒又掉下来一条蛇,写着作业桌子上爬上来一条蛇,抱柴火烧火做饭的时候,抱过来一条蛇,这些年,我和奶奶与蛇之间的斗争故事从未停息。不知道是我连累了她,还是她连累了我,反正男人们很少遇到,都是我俩。
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习惯,只要它们不趴在我身上,我就不怕它们了。奶奶也不敢弄它,只能喊来小叔叔等人来弄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条蛇,反正每次出现的也长得不一样,曾一度怀疑我是招蛇体质,可奇怪的又岂止这些。
村里有人养了蝎子卖钱,作为药材五毛钱一只价格不便宜,可惜不小心都跑了,这下全村闹起了蝎子潮。可以逮住了回收卖给养蝎子的,前提是你能抓住它们。很多人都抓来卖,而小小的柔弱的我,却是妥妥一枚受害者。经常睡着觉针扎一样的疼醒了,睁眼一看,被蝎子蛰了,旁边趴着始作俑者。农村怎可能有医院去看病,只能找堂婶要个偏方,蝎子泡酒后以毒攻毒,或者碱水抹到患处缓解疼痛,待几天之后红肿消失,再新一轮的被咬。不知道有多少漏网之蝎,只记得到处都是,随处可见,墙壁上、炕上,甚至胡同的墙根下都是出没的蝎子幼虫,逮之不尽灭之不绝防不胜防,深深的让我恐惧了好几年。
继蝎子之后,又迎来了另外的“朋友”。奶奶喜欢在院子里种菜养花,菜的品种也就是西红柿、黄瓜、豆角、茄子、辣椒、小葱、韭菜之类的,一样种一点够吃就好。而花的种类就多了,鸡冠花、水仙花、太阳花、菊花、月季、美人蕉、丁香等,最大面积的是屋子前面整面墙的蔷薇花。想象一下,一个风雨飘摇的土房子,表面被一层横枝错乱的蔷薇树覆盖,冬天都是干枝,夏天乌泱泱的绿叶和粉色的鲜花铺满了整个墙面,好看但也随之伴随着危险。
首先是壁虎。蔷薇春夏季开花,加上蚊子横行,大量的壁虎穿梭在墙壁间里外的游荡。我和奶奶最怕这个小东西,怎么也赶不干净,有蚊子的地方就有它,而且它往蔷薇底下一爬就躲起来找不到,一走它又跑出来挑衅你,这可真是苦恼了整个童年。再就是蜜蜂,院里鲜花怒放,惹来蜜蜂采蜜忙碌,一不小心就会被蛰一下。这里面就属我和小姑姑最可怜,我俩大了些后,终于被奶奶单独收拾出来了西屋,搭了个床铺给我俩睡。在他们眼里,我和小姑姑终归要出嫁的,有个单独屋子很不错了,也或许在她眼里这并非吃苦,因为她那时候没娘照顾,日子比这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