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谷子之前,女子们赶制出一批夏季薄衣裳。照絮儿说的,男人们还能脱了衣裳袒胸露背,女子怎么办?了不得挽起袖子和裤腿透透气,孩子后背和屁股上,热痱子反反复复。
穿了半年多的厚布旧衣,冷不丁换上清凉透气的半长衫和过膝裤,那个舒爽自在活赛神仙。
有针没线,男人们眼馋归眼馋,村里倒是没有人闹意见。
还不等絮儿找上金元,钱有自己坦白了。
当时村里好多人都在,金细细面皮薄,又羞又气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金元先是脑子一懵,然后突然就一拳打向钱有。
旁边的人不好拦啊,这算家事?私事?他们一掺和不就更乱么!
丁小强这个机灵鬼,眼看金元占不到便宜,撒腿就跑去找絮儿告状。
钱有满村子乱转,金元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关屯是这么个特殊情况,说到底大是大非能摆出来论一论,好歹孟长义有威信在,絮儿也是个能讲道理的。
小儿郎追求心上人,哪来的对错啊?
絮儿跟孟长义是前后脚到的,金元气喘吁吁骂骂咧咧,钱有雷打不改口,我就是看上你妹妹了,怎么办吧。
絮儿一边给金元顺气一边小声劝着:
“你明知打不过他,况且打一顿就能解决事了?再说他送花送果心甘情愿,细细又没吃亏。”
金元怒骂:
“他畜牲!”
絮儿:“要不我先走?再让他像放羊般遛你几圈?”
金元气得脸色难看,终究明白他一个人想不到解决办法,于是对絮儿放缓了语气。
“絮儿,你给我想个办法,别让他缠着我妹。”
几丈开外,孟长义在钱有面前走来走去,真想一脚把他踹茅房里去。
“蠢!”
钱有闭着嘴不说话。都怪金元回来太快打乱他计划,细细胆小,这下又要从头再来。
孟长义搓搓额头,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你到底想不想要金细细?”
钱有抬眼,语气坚定道:
“当然!你也以为我在戏耍玩闹?”
孟长义眼珠子向那边一转,低声道:
“等会儿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以为在山里追狐狸呢?万一金元气极,在镇上给他妹妹许个人家,看你怎么办!”
钱有傲气道:
“抢亲。”
孟长义朝他搡了一拳,低喝道:
“我看你小子有病。”
钱有脸上不忿:
“细细没说不愿意,他根本不懂照顾人,还有脸打我……”
“那也是他带大的妹妹,对他们来说,你才是外人懂不懂?
就算你没成过亲,好歹会做人吧兄弟?!”
钱有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反思片刻后,问孟长义:
“从始至终,我以为自身足够有优势,这就是一场必胜的仗。
甚至金元前来质问,我都没想过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军头,他为何不愿?”
“你问我?不是我妹妹,这话留着问金元去。等会儿我过去叫人,兄弟我自己也是个少年光棍汉,能帮你的有限。”
孟长义叫上絮儿和金元,钱有愣在原地,心里把自己骂个八百遍!
“傻了傻了!村中明明有成家的人,早怎么没想起来呢我?!”
“那个絮儿之前就威胁过他一次,这次跟金元嘀咕什么呢?”
孟长义带人出村,四人一路走到靠近溪边的瓜棚才停住脚。
“此处无人,还有瓜棚遮荫,就在这说吧。”
孟长义带头坐在地上,正晌午最热的时候,本就困得要打盹,地面烫屁股直冲脏腑,挑什么时候不好?
金元看向絮儿,孟长义推一下钱有。
“男子汉大丈夫,学老王八缩头呢你?说话!”
钱有比金元年长一些又如何,都是愣头青,说话直接感情用事。
“我就是看上你妹妹了,开条件吧,怎么才肯答应?”
金元欠屁股骂他:
“你休想!长得人模人样,干得事比黄鼠狼也不差什么。
偷偷摸摸不安好心,哼,见不得人的缺德货!”
钱有抻着脖子辩驳:
“你把话说清楚,我对细细光明正大,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了?
絮儿,军头,天地良心啊!”
金元指向他道:
“你还说?一张脸皮又厚又大,揭下来能做冬被盖盖。
都知道我妹妹胆小,你连哄带吓缠着她送东西不就是要占便宜?我们佃户人家的孤兄妹不懂大道理,只出不进我才不信。”
钱有:
“我对细细心生欢喜,愿意寻花折枝送她,愿意在她惊慌害怕时做她依靠。”
说着突然激动起身,开始数落金元的不是。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作为亲哥哥,你一天到晚只知道让她干活,不知道她吃不下韭菜,不记得她生辰,不知道她来月事,从不关心她想的什么,烦的什么!
金元,你以为今日打我一顿就是照顾妹妹了?
可笑,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你怕别人说你笑你,更怕将来哪日细细怨你恨你。
我钱有,现在穷光蛋一个,但是我在乎她,有本事有心气,早晚会给她一个家。”
金元被他说得,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讷讷无言。
孟长义对絮儿眨眨眼:这小子还不错,是真心实意对人家姑娘的。
絮儿拧眉回看他:年轻气盛啥都敢说,彻底惹到金元,我可帮不上忙。
钱有跨一步到了金元面前,拽他一条胳膊强行拉他起来。孟长义和絮儿挡在两人中间和稀泥。
“兄弟,你还要动手不成?”
“这是作甚啊?赶快放手。”
钱有不顾他们,只盯紧金元,一字一顿道:
“我现在站着不动,随你打骂。”
金元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次举起手,又颓然放下,心有不甘,却无从反驳。
钱有深深看一眼絮儿,扫过孟长义,赌咒发誓般道:
“即便你们所有人都反对,不该拦着我对她好。细细在你们心里不重要,可我心疼。”
孟长义看向絮儿,絮儿看向金元。
“我当初定规矩,是怕陌生男人对村里的女子图谋不轨随意糟蹋。正当、正常的嫁娶,那自然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