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柳条已经恢复光鲜之色,用不上多久就可以吃柳树芽。林子里有野鸡扑腾着飞走,絮儿还追了两只,想也知道没听说谁徒手抓野鸡的,她可太过异想天开。
看见吃的干瞪眼,早知道还不如跟孟长义学两招了。
不过这趟不白来,追野鸡的时候胡乱走到这里,竟然有一大片山蒜。
“我的老天!瞎猫碰上死耗子,没肉有菜也行啊。”
背篓一放,饿疯了的絮儿也能甩起钉耙。沙土地的山蒜根要稍微深一点,两下过去,用巧劲一提,刚有点露头的两把山蒜到手之后,先拿到水边洗洗生吃。
絮儿闭目挑眉,她独爱各种辛香味道,总觉得这种气味可以带来一时欢愉,驱散郁气。
“嗯~春天的味道!”
絮儿品尝十来颗后回去继续采挖,空腹吃多了会烧心,好吃也要适可而止,又不是今晚就得饿死。
山蒜这种东西还是现挖的好吃,更何况现在叶子都没有一指长,还能再长长。
不过村里嘴多,她也不想早早扼杀这些山蒜的,背篓装不满够谁吃啊?
等絮儿将一背篓的野菜交给巧织,被这姑娘的热情吓一跳。
“絮儿,你竟然能挖到这个?!太好了,今晚咱们吃顿好的。
他们干完活儿回来的路上,打到两只野鸡。你不知道,那两只野鸡可倒霉了,竟然是钱有大哥还有七哥用石头砸中的。”
絮儿听她小嘴不停,内心在想那我满林子瞎跑算什么?石头能把野鸡砸下来?他俩怎么做到的?我不是个人吗难不成?
“絮儿,我喊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絮儿回神,问她:
“啊?怎么了巧织?”
冯安和石罗锅抱来干柴,耿秋刚好也挑水回来。絮儿先与人打过招呼,正要帮忙,被巧织拦住。
“看来我刚才说话你真的没听见,这里不用你。我说孟大哥要带人在山上挖陷阱,好像到处找你呢。”
挖陷阱又用不上我,还能有什么事?
“那你们忙,我去看看。”
这段日子以来,巧织与耿秋配合得当,还有两位爷爷帮忙,日常小强和宝乐也会在,所以做饭这事尚且应付得来。
主要么,也是没什么可以做的,食物少得可怜,不是粥就是汤。
絮儿找到孟长义时,他正一个人练刀。
空旷的操练之地没了暖阳与人气,显得有些孤寂。大刀在他手中流畅如雁羽,气势如狂风。招式一点都不花哨,但絮儿不得不承认,不说话认真练刀的孟长义,很赏心悦目。
瞥见絮儿站在一旁观看,孟长义收刀擦汗,一不小心碰到脸上的青肿,下意识抽动嘴角。
“又去哪疯跑了?看来脑袋没磕坏,就是有点呆。”
絮儿乜他一眼懒得搭理,看在他还知道安排人挖陷阱的份上,被他连累受伤的事可以少计较那么一点。
“孟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就很好,为何不勉为其难维持一下呢?”
孟长义回头看看兵器架子,窃喜道:
“刚才?我大刀威风吧?”
絮儿笑着点头:
“嗯,刚才是英雄耍刀。”
“那现在呢?”
絮儿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笑得更放肆了些。
“现在是刀弃怂鹰,你这张嘴要是不那么尖利,夸你一句神兵天降也不那么违心。”
刀眉下一双厉眸看着对面小女子,孟长义挂着邪笑一步步逼近。
“是吗?絮儿,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谁给你的底气?”
絮儿一步未退,同样笑吟吟回视他:
“别装了,你这样威胁不到我。”
孟长义泄气,孩子越来越难管了!
“我打算让莫苍和王志出山一趟,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春夏不是卖皮子的好时候,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换做以前做佃户时,石罗锅会带着他们找东家赊粮。
现在出现在薛寻面前,他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啊?
“大家都没钱,出去做什么?”
孟长义当然不会告诉她主要目的是打探消息。
“粮食不够吃,我让他们出去找牙人,价钱合适的话就把你和那几个不爱干活的卖了。”
换做别的地方,谁家军头这么一本正经说要卖人啊?!
絮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终于问出憋了很久的那句:
“孟大哥,你不是在山里待出病了吧?”
恰好,孟长义也做出一个忍了很久的举动,指关节敲了下絮儿的脑门。
絮儿眉毛倒竖怒目而视。
“后脑勺的大包还新鲜着呢,你是怕我站不稳非要前额头也肿出来一个是吗?”
看她要吃人的样子,孟长义把手放唇边掩住笑意。
“绝无此意,好了说正事。
让他们出山确实是因为粮食,如果没有猎物进陷阱,三天之内咱们就能断粮。”
说起这个絮儿就生气。
“还不是你隐瞒山里实际人数?这么多张嘴,青壮年啊,一年吃用多少粮草你心里没数吗?
我当时只以为二十来人开荒,那、那怎么也能撑到开春吃野菜。
大哥你知不知道开荒是什么啊?”
絮儿气得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孟长义很想提醒她,有人躲在旁边偷看呢,要不控制一下?
不过人家没给他张嘴的机会。
不远处是马厩,马槽子旁边挤着好几个人听热闹。
王志摸了摸鼻头小声嘟囔:
“她这话说的,军头领回来十几号人也没跟我们商量啊。”
丁小枣向后一肘子,头也不回道:
“再出声你就进去躲马肚子底下。”
孟长义指着她道:
“你何意?嫌我们兄弟累赘啊?早不说晚不说,青黄不接你撒泼。”
“把你那淬了毒的舌头给我缩回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谁愿意翻旧账呢?
现在赶紧想办法解决眼下难题,安排他们俩出山,然后呢?”
孟长义抬眼看天,突出两个字:“卖马。”
絮儿高扬一声:“你疯了吧?!”
马厩里偷听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喘,军头这回真是走投无路了吧?不说生死情,这两匹马陪着他们六年,就……舍得?
孟长义紧绷颌角不语,这荒凉的哨所,除了马就是人,农具种子卖不得,兵器军甲动不得,他能怎么办?为了两匹马让一百多人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