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月煌听了有点颓丧。
眼前这个不疯的老者,确实是仙风道骨的样儿。
但他这没有日精轮,那接下来又该去何处找?
烛照笑盈盈看着他的焦虑,开口道:“相思子的威力过于巨大,商珝现在灵力不足以应对。即便真能分开,躯体也有残疾之嫌。而用药却可以解决。”
“用药?!”檀月煌顿时喜笑颜开,“这真是天不亡我!”
少符白听得也是眉眼舒展,他刚想开口询问,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对檀月煌说道。
“请代我转达一下,问这药材需要哪些?在下可以代劳去寻。”
檀月煌依言转述给烛照。
烛照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茶水,别有深意的看向少符白。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条因为商珝而下界为妖的苍龙吧?”
少符白面色一凝,知道此事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可以说除了商珝就没有第二个人再知道此事。
难道是商珝告诉烛照的?
少符白不解其意,见他没有恶意,于是点点头。
烛照很满意他的表现,笑道:“此前你离去后,商珝同我问起过你,所以你的事我有所关注。既然你想帮忙,那就麻烦去寻一味药引。商珝至亲血肉的精血。”
“至亲血肉……”
这消息显然是在两人意料之外。
“如今称得上他至亲的人,好像就只有纯氏了。”
少符白仅思索须臾,立马就满口答应:“好。我同纯氏打过几次交道,要来精血应当不难。”
檀月煌再次传话。
烛照点头,继续交代:“只是有一点,分离后的两具躯体并非同等健壮;若至亲为男,则分离出男性为强;若至亲为女,则分离出女性为强。”
说着他又看向檀月煌,语重心长道:“分离后身体当如何,就看天意了。”
檀月煌心头有点紧张,没太消化得了烛照话里的意思。
“那这药引非要不可吗?”
烛照笑了,点头称是:“非要不可,否则药效不稳,不能成功。”
檀月煌心里顿时犯了难。
早想从纯山尧那出来,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去求他办事。
“另外,即便药制作出来了。身体阴阳分离时候的苦痛,堪比分娩甚至粉身碎骨,你们想好是否要走这条路。”
檀月煌闻言看向少符白,对面人俊朗立体的眉眼间充斥着忧郁。
他俩都明白,烛照的意思是提醒檀月煌,还有借尸还魂这一选择,或者就是灭除掉苏隶安的神魂。
这样做,檀月煌几乎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不如算了,这路走起来太难,再说要纯山尧帮忙,我宁愿随便找个尸体借尸还魂。”
身体里的苏隶安对檀月煌说道。
“不行,我再想想。”
檀月煌打断了苏隶安的话语,如此大事,不能轻易下决定。
没有药引,就无法把身体分开,也没法给一个躯壳供苏隶安独自使用。
原本以为摆脱了纯山尧会让事情顺利起来,没想到现在居然偏偏需要他才能进行下去。
一番左思右想,时间就过去了两天。
檀月煌独自坐在院子里,从被树梢遮得只有巴掌大的天空里看星星。
身畔突然就出现了少符白的浅苍色身影,吓得观星的人一个哆嗦。
他转头望去,语气里带了点些微的责备:“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吓我一跳。”
少符白歉意地笑,轻言道:“下次注意。”
檀月煌又被他这份客气给带得有点不自在。
忍不住又回想起曾经往常同檀子仁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随意打闹可舒坦了。
但不知道为何,跟身边这群“兄长”们却闹不起来,或许是他们性格都不同吧。
少符白坐到檀月煌身边,轻言细语地讲:“还在纠结?”
檀月煌嗯了一声,继续看天:“我在想路就在眼前,怎么我就是害怕踏出去呢?还有身体分割出阴阳之后,要去哪里找回过去记忆以及法力。”
少符白轻笑,答:“船到桥头自然直,恐皆出于未知,不如我吹箫给你听?”
低沉与磬的嗓音荡开夜的宁静。
檀月煌笑着点点头,此刻脑海里传来了苏隶安的声音:“他的声音确实动听。”
闻此言,檀月煌的笑有一秒的僵持。
少符白察觉异常,询问地看向檀月煌,后者却笑着摇摇头,要他吹箫。
“我的神魂同你肉体融合得更加紧密了,所以能听见他的声音。常闻龙族善歌善曲,可除了同族及神族外,这绝世妙音却无法被别的族群所察觉。所以我此前同纯山尧都是听不见他说话的。”
苏隶安轻柔的声音在檀月煌脑海里做着解释。
伴随着箫声如泣如诉,在夜空里弥漫。
衬得周围更加的静谧安详,心忧之人顿觉神清气爽,忧思渐忘。
“月煌,我不想你这么为难,就让我找狐族尸身借尸还魂吧。”
苏隶安的声音伴着曲子飘扬,檀月煌没有答应,眼眶却酸涩了起来。
“在父兄离开我以前,我以为我会同他们生活一辈子。虽然上一生的事情尚未找回,但有件事却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就是我害怕孤独。”
檀月煌兀自开口,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少符白的箫声在他话语响起后就停了,持箫人专注地听着身边人的讲述。
“不知是何时开始,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害怕身边人的离去,父兄离世后这种恐惧就加深了。我想起了自己被封印在陵山里的事,那是除我以为万物皆消散的恐惧。
“五感全消,万念俱寂。我不想再被关进去,所以寒尘绝不能再封印我,我也绝不会再让身边人离去。”
说罢他转头正色看少符白,字字铿锵道:“我想亲自找纯山尧要精血,这事就算我欠他的,日后必还。我想他应该不会为难。”
少符白直视着檀月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痛。
“何必选此路。不过纯山尧定会同意,我替你去就行,你不必做此保证。”
少符白温和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带着浓重的哀愁。
他猜或许是苏隶安对檀月煌说了什么才让人下了这么大决定,但他不想去探知。
面对檀月煌,他始终不愿使用他心通等读心手段。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檀月煌干脆地回绝了他的提议。
穿鹅黄衣衫的人认真地看着少符白,爽朗笑让他此刻看起来像天上那轮亮黄的月。
”上次你跟他打的伤好了?他那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不听你说直接动手怎么办,我可等着你的药引呢,不能让你涉险。你若是不放心,就咱俩一起去。”
少符白看到了他的决心,眉间忧愁淡去,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次日卯时四刻。
少符白化作苍龙,带着檀月煌暂别烛照,朝西边崇砀山的方向飞去。
巨大苍龙停留在崇砀山上空时,檀月煌从苍龙头顶往下俯瞰。
只一眼,就见到白袡青深衣的纯山尧正搀着一位淡紫锦缎深衣的美丽少妇出门。
两人慢慢悠悠往后花园走,身后跟了一众侍女侍卫。
檀月煌的心脏倏然被捏紧,他回想起了当日纯山尧在踏云峰坠崖时的眼神。
失望悔恨,是现在纯山尧对檀月煌的看法。
当初逃离他、赶走他,如今自己却灰溜溜回来求人,这滋味真不比扯下脸皮更好受。
檀月煌摸着少符白的头顶,轻拍两下,示意下去。
不管怎么样,今后都不能再拖着苏隶安一起涉险。
他檀月煌欠纯山尧的,等身体雌雄分离后再还。
苍龙的利爪划上崇砀山结界,尖锐刺耳的声音刮擦着众人的耳膜。
纯山尧下意识护住涂山伽罗,警觉回头朝天上看去。
那一抹抢眼的苍色刺痛了他的神经。
琥珀似清透的眸子里瞬间聚集怒火,纯山尧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少符白!”
涂山伽罗也发现了空中的一龙一人,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里时,惊喜混着疑惑充盈了她的美目。
“是阿隐!阿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