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界——
徊炵在感受到晓荇的神识觉醒后,便一直等待着对方的到来,这一幕他已经很熟悉了。
他使用仅剩不多的神力,施展【枯木逢春】术。
将周围灰败的环境,注入无限的生机,接着他便虚弱地靠在了,神树的躯干上。
果不其然,在他感受到封印被挣脱后,不到十分钟,他就看到了一袭青衫的女子,出现在这须弥神界中。
他如往常一般无二,微笑地说道:“你又来见我了,是不是预感到我要消失了,才会这么频繁的见我?”
以往这时候,对方都会打趣地,回他一句:“是呀!今天来看看你死了没?”
似乎因为没听到熟悉的回话,他眼眸微抬,打量起今天女子脸上的神态,猜测对方此次,来者不善。
于是虚弱的他,选择了沉默地看着对方,等待着青衫女子的开口。
晓荇自神识苏醒后,便凭借记忆中的方法,来到只剩下徊炵,这一个神灵的须弥神界。
刚踏进须弥界中,她就听到了熟悉的调侃声。
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慵懒地靠在一棵粗壮的巨树躯干上,微笑地看着她。
晓荇看到对方后,又抬眼打量起四周的环境,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心中喃喃道:是【枯木逢春】术!
看着一如往昔般,郁郁葱葱,云蒸雾霞的景象,她又想起了小镇上的雕塑,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埋怨和自责。
她说道:“今天我在须弥小镇的雕塑馆,见到了你的神像,你还真是这样倔强,强撑着不肯在我面前丢面子。”
须弥小镇中的雕塑,其实是徊炵的神像,一旦最后的面部神情被雕刻完成,那便注定这雕像的主人,神魂湮没在这人世间。
想着他会同那些,曾经逝去的族人们一样,彻底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她就感觉心里一阵酸涩。
她不自觉回想起从前,在长风师傅提问那句:“神的定义是什么?”时,她和他之间激烈的辩驳……
徊炵闻言,语气平淡地说着:“神之所以被称为神,那只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晓荇辩驳道:“信仰不灭,则神永生!我们与人类始终相辅相成着,可为何神族还会凋零?”
徊炵闻言,淡漠地说着:“世人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世人了,现在的世人不需要神,也不再信仰神灵,他们只想看着神灵,从神坛上跌落!”
神灵长风见状,说着:“神的力量太过庞大,当人类不再需要神灵的保护后,人们便会开始害怕神,恐惧神灵会因为动情而灭世。”
“如此,我们才更要省着神力,肆意地使用神力,只会让我族子民彻底凋零……”
看着满脸愁容的晓荇,世炵回想起她自神识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担起,作为神明的职责。
但信仰她和自己的人们,早已投身于幽冥中,一次次的辩论下,两人的相处,都默契地避开了相似的话题。
从回忆中回神的晓荇,见对方还是那样慵懒地靠在神树,便更加生气地质问着:
“你既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为何每次我离开须弥界,你都要耗费神力给我施加封印,不让我记着这一切!”
神灵的神识和躯体,就像是一个容器,信奉力就像是在,给这个容器中灌水一样。
若没有新的信奉力注入,那么当容器里的水用完后,容器就没有用了。
神灵也是一样,当没有信奉力后,神灵会逐渐虚弱,直到神力枯竭,彻底使用完后,神的躯体会化为雕像,神魂则被泯灭于这世间。
“你既知晓神族,此刻只剩你和我两个神了,为何还要瞒着我,浪费神力营造这短暂的岁月静好!”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抱怨对方,但是当人太久了,她再也做不回,从前的那般心如止水了。
她会患得患失,如今的人类在口头上,虽然会常常求神拜佛,但却并没有什么新的信奉力补给。
她害怕对方的死亡,留她孤寂地,活到她神力彻底殆尽的那一天。
看着仿若陷入魔障,说说停停的晓荇时,徊炵开口,想要点醒对方:“你要明白,神不能有任何的私欲,甚至连自己的情感都不需要。”
神坛的崩塌,源于人类的猜忌,天灾人祸都被归结于,是神动情导致的结果,人类因为恐惧神灵因为动情。
当人类销毁关于神族的记载文献,选择不再为神灵提供,源源不断的信奉力。
而失去信奉力的神灵,便也逐渐地,迈步走向了死亡。
相通后的他,说着:“神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守护信仰者,让信徒的愿望得到满足。”
“若信奉力一直得不到补充,真到了神力殆尽的那刻,便是我们荣归故里的时候!”
晓荇不解,对方为何要说这些,这些他们早就知晓的道理,此刻的徊炵,让她感觉很陌生。
“我们因为信仰而诞生于这世间,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信徒而活的,晓荇,这将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
说完后,徊炵便用他仅剩的所有神力,将晓荇觉醒的神识全部封印。
而这次的封印来得格外的强烈,让女子无法挣脱,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看着面前陷入沉睡,眼角落泪的精神体,送出了须弥界,虚弱地说着:
“在一遍遍的轮回中,你终于诞生出新的信徒,这样你的神识就会一直存在了。”
“封印我进行了修改,现在是汲取你的神力来维持运转了。”
“晓荇,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不会让须弥神界吞噬你的,因为我才是须弥神界,要带走的最后一个神。”
在他说完后,顿时草木葱茏的世外桃源,转眼就恢复成原来的腐败残缺,生机全无的景象。
天空黑云密布,仿佛下一刻电闪雷鸣便要显现,他背靠的神树开始无火自燃,随即火光便覆盖住徊炵的四周,并向外扩散。
天空中的一角,已经开始崩溃碎裂,露出背后的虚无,一颗散发绿光的种子,从神树的根部飘出,飞向那片虚无中。
待晓荇脱离须弥界后,徊炵便微笑地着,看向那处虚无地界,他的神魂随同整个须弥界。
以极快的速度,泯灭在这世间,与此同时,在须弥小镇上的那家展览馆中,那座面部模糊的雕像,面部变得栩栩如生。
这家雕塑展览馆里存放的雕塑,便是那些逝去的神族,遗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躯壳纪念品了。
随着须弥界的消失,晓荇的循环梦好似也随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