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略显颓然的摇了摇头:“以势论势,吾终究还是,弱了文和兄一筹啊!”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了机会了...”
“文忧兄何出此言?”
“形势自知罢了!”李儒苦笑一声,不曾辩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与贾诩皆是昔时好友,彼时李儒甚至更得董卓重用。
无论是职位,还是心气上,皆盖过贾诩一头...
但现在,只是两年未见,贾诩便身居高位,贵为李屠夫首席军师...
且看夏军如今趋势,将来称王称霸,开国建制只是时间问题...
贾诩到时自然水涨船高,成为李夏高层的文官领袖,一国丞相,也不无可能...
而自己的主公董卓,虽然这段时间,也是勇猛精进,位高权重...
但与李夏这个北方霸主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以说,将来不管天下形势如何,贾诩这名旧友,已然位极人臣,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浓重的色彩...
这才是他们文人,内心所追求的东西,一展胸中抱负,青史留名...
“文忧不必妄自菲薄!”
贾诩看着有些落寞的好友,出言安慰道:“论胸中韬略、计谋、军阵、国事、文忧并未弱了谁!”
“此番若不是夏王,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大势所趋之下已成定局,吾焉能如此镇定自若?”
“若是南北处境调转,设身处地之下,吾可能比文忧更加弱势....”
“文和不必安慰我,量不及人,没有任何借口可言....”
李儒心中充满苦涩,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在来之前,他也在心中,设想过各种情景。
甚至亦想到了某些可能,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境地。
从头至尾,都是贾诩在主导着,谈判的走向。
并且牢牢的掌握着,谈判的主动权...
自己只能被动应和,被动的跟着节奏走,焉能不落入下风。
这场谈判,从李屠夫不惧威胁,不管人质死活开始之后,大汉便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
而他李儒,手中更无任何筹码,也无任何实质让人心动的东西。
反观贾诩,背后站着的是李屠夫,是夏军诸将,是黄河北岸的百万将士...
大汉有什么,有孙雍这个搅屎棍,有董卓这个望风而逃的西凉猛将,有曹操袁绍这些被杀的丢盔弃甲的地方诸侯...
这些人,现在加一起,还不够李屠夫身上掉的一根毛粗...
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公主和世子,这等人质软肋罢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亦如贾诩所言,两者所代表的形势不同,已经注定了这场谈判的走向。
纵使李儒有滔天学问,有苏秦张仪之辩才,也难以改变最终的形势...
因为李屠夫,可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那些君主好忽悠,更不会被世俗的枷锁眼光所束缚...
若是其真能被世俗的王朝律法,仁义道德所束缚。
夏军也不可能会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便迅速膨胀崛起...
墨守成规者,不是碌碌无为,就是世代被愚弄,被束缚的死死的...
只有那些,敢于挑战规则,敢于奋勇创新者,才能真正的,成就伟业...
李屠夫此人,已然冲破了世俗礼法,冲破了传统规则的束缚...
这种人物,不可以常理度之,更不可以常人的眼光去揣摩...
不然,便会像曾经的匈奴鲜卑一样,吃上大亏,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儒抿了口盏中茶水,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看了眼曾经的好友,没有继续在针锋相对。
此刻,李儒有的只是无限的感慨:“文和得遇明主,更是在北方大地一展胸中抱负,羡煞旁人矣!”
“此战过后,李夏大势已成,文和之名,必然传唱天下,为天下文人所景仰...”
以前的夏军,世人都管他们叫贼寇,叫贼军,叫逆匪...
臧霸贾诩张既这些,更是铁杆逆贼,上了朝廷的花名册...
但现在的夏军,人们更愿意,称他们为王师...
现在的贾诩,人们更愿意,称他为国之谋臣,千古名臣...
贾诩摆了摆手,表现的很谦虚:“文忧言过了,汝不在北方,焉能体会到吾心中苦闷...”
“嗯,文和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呵!”贾诩自顾自的温了口茶:“汝只看到了北方之强盛,却没看到波涛之下汹涌的暗流!”
“若哪日你我一同在李夏共事,自有体会...”
贾诩没有多言,只是心中埋藏着,旁人所看不到的心酸。
他胸中有千万篇谋略,有着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却难以真正的自由挥洒。
寻常谋士,遇到明主亦或者是雄主,皆是幸事。
然贾诩却遇到了一位心思难测的主,一位与大汉格格不入动主,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主。
李信身上有明主的潜质,有雄主的决断与魄力,却又有着暴君的影子。
既非明主亦非雄主,或者说是介乎两者之间,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没有酒池肉林,却穷兵黩武,滥用民力,治下法度森严残酷,并州之地更是凋敝惨淡。
他能从谏如流,从善如梳,却又乾纲独断,我行我素,自以为是。
他没有杀害忠良,残虐无辜,却任用奸邪,容纳小人。
他能明辨是非,知人善任,却又喜怒无常,多疑猜忌...
行为习惯,也与这个时代的人相悖,心思更是复杂难测,很矛盾。
亦如寻常军旅,乃至百姓之家,最多一日一餐或两餐,而李屠夫却搞了个三餐制...
在比如,李信最开始,明明是个隶书篆体都不认识几个的文盲...
但却能明悟历史,通晓兵略,甚至口吐千古文章...
比之中原地区的名流文豪,还要来的更有文笔风采...
种种行为,种种举止,往前越千年,也找不出来...
这是一个比董魔王还要复杂的主,在其麾下谋事,哪怕贾诩这员老狐狸,依然感觉压力山大。
往日里献策献计,对方采纳与否,皆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贾诩能做的,只是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查缺补漏打打辅助。
因为李信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方在军政之道上的能力并不弱,甚至有点小强...
得遇明主和雄主之间的苦恼,李儒是体会不到的,因为董魔王还在向着明主的方向努力。
他瞥了眼沉默无声的好友,感觉其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对方不说,也不好追根问底。
他只得摇头感叹道:“夏军如今击败百万联军,歼灭王芬和刘虞两路精锐大军...”
“又于河东一役,将大汉的最后的希望,摧毁的彻底...”
“如此种种,如此战绩,不可谓不强势,不可谓不强雄...”
“今又尽得燕赵故地,雄踞黄河以北,放眼望去,整个北方,再也无人可挡其崛起的脚步!”
“霸业之基有成,文和兄亦水涨船高,可名垂青史矣...”
“是呀,霸业已成!”尽管贾诩心中,对李屠夫的种种行径多有腹诽。
却不可否认,正是因为对方身上,这种复杂矛盾的特质。
与大汉格格不入的精气神,才有夏军今日之盛景。
贾诩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虽有掣肘和束缚,不能尽展胸中所学...”
“但不可否认,如今吾这员狗头军师,算是苦尽甘来了!”
“整个北方,乃至整个天下,再也无人可挡夏军崛起之势...”
说到这里,贾诩抿了口茶水,怅然道:“文忧,吾观董公虽有雄略,然性格亦凶戾暴虐,早晚必为其中所累!”
“若文忧哪一天走投无路,可来北方谋分差事,为兄虽只是一介军师,但北方在诸夏之地,分量还是有一些的...”
“呵呵,那就谢过文和兄好意了...”李儒轻轻抿了口茶水,没有推辞。
他在董卓麾下效力那么长时间,其中性格如何,自然知之甚详。
贾诩还算是照顾他这位好友的面子,言下留情了,董卓性格何止凶戾残暴。
随着其身官位越高,实力越强,其性格中的那股子狼戾愈发明显。
再加一句横行霸道,跋扈专行,暴虐无度,也不夸张。
而且其麾下西凉兵,比之李屠夫的夏军,也不遑多让。
西凉兵亦是胡汉参杂,在进入中原这段时间以来,更是贪婪无度杀烧抢掠,甚至残杀无辜都是常态。
若不是战事紧急,朝廷兵力捉襟见肘,董魔王可能早就被朝廷的文武清流,罢官免职了。
董魔王与李屠夫有些相似处,两者都是性格暴虐的主。
麾下士兵也是汉胡参杂,嗜杀成性,冷漠残酷,
然两者又有着很大区别,这里的区别有很多。
李屠夫做事的目标一向很明确,无论做任何事,都能很快适应新的身份。
也就是常说的,屁股决定脑袋,脑袋跟着屁股走。
为匪时,肆意妄为,毫无仁德可言...
为官时,又能很好的约束麾下那些悍将,不至于让他们祸害百姓...
相对于虚伪的李屠夫,董卓这位暴雄,则是真性情。
哪怕西凉军头上有一个朝廷掣肘,他依然跋扈专行,依然纵容麾下士兵,肆意杀掠妄为。
真性情虽然很爽,然而董卓现在还在朝廷的掣肘下,其行事便如此肆无忌惮,早晚必遭灾厄...
这些东西,贾诩和李儒两位人杰,自然看得明白...
只是有些东西,很难改变,哪怕明知道其中利弊得失,也依然难以改变...
贾诩能做的,只是提前给知会好友一声。
万一哪天在大汉混不下去了,还能有他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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