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孙康起身,抱拳道:“吾以为,张大人所言之策,可行...”
“观不才,愿意领军南下中原...”
孙观亦出言道:“只需八百人马,吾有信心,将整个中原搅乱...”
“就算收不了黄巾余力,也能在大汉境内制造一番动乱,让朝廷雪上加霜...”
“没错!”石勒抱拳请命:“主公,石勒不才,愿率正黄旗兵,越过黄河,屠戮中原...”
“此行必让大汉境内,血流漂橹,伏尸百万,千里无鸣...”
“主公,诸将奋勇争先,何惧之有...”
军中将领自发领命,贾诩就知时机到了。
他见李信踌躇不决,遂不着痕迹的向身侧,使了个眼色。
张既神色一震,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主公!”他心有会意,加了一把火道:“主公何必顾虑,此番派人南下,又无需损耗兵力...”
“而且大汉百姓温顺如羊,只要处理得当,屠刀犁便南北,甚至可能比宰杀胡人还要快捷....”
“此事若成,大汉境内,必然烽烟四起,内乱不暇,甚至崩溃...”
“纵使不成,也不过是损耗一些匈奴旗兵而已,于我军无伤大雅.....”
“不可!”未等这小毒士把话说完,郭藴等人顾不得议事规矩,直接打断道:“主公,派人入中原,联络各地黄巾可行...”
“但派军屠戮百姓,此等恶行,却万万行不得.....”
高顺更是怒目而视,出言怒喝道:“张既匹夫,汝居心叵测,献此毒计,欲陷大帅于不义乎?”
“主公,百姓无辜,此策万万不可...”
“大帅,如此毒计,确实不妥...“
这一次,不止郭藴出言反对,张辽王雄等人也出列劝谏道:“大将军,吾等以为,张既恶策不可行...”
“大将军胸怀天下,名誉四海,日后若想进军中原,夺取神器,断不能施行此恶行…..”
“是以,无论为了天下大义,还是为了大将军未来大业...”
“呵呵!“张既冷笑一声,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然踏前一步,扫视着在场众将。
他扣了扣鼻毛,目露讥笑道:“尔等心存大义,朝廷存义乎?”
“尔等所谓之大义,何来?”
“怕不是尔等私心之议矣?”
“你...枉为人子...”郭藴气急,微不可查的望了上首一眼,见主公面色如常,方才放下心来。
但饶是如此,他也惊出一身冷汗,手心更是有些粘稠之感。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郭藴此番出言打断张既的建言,确实存有私心的。
毕竟若主公果真采纳张既之策,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单是在本就多灾多难的中原腹地,肆意妄为,他们便不能无动于衷。
因为他可是知道,李信当年率军肆虐洛阳时的声势,简直不要太惨烈...
甚至若李信果真采纳了张既的策略,恐怕中原的局势,会更加艰难...
因为,现在的夏军,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战争潜力,比之当初的黄巾,只强不弱...
如果真让孙康、孙观、乃至石勒、石虎这样凶残暴虐的将领南下。
加上和夏军一路北上,所积攒的肆虐裹挟经验,说不定真能将整个中原掀个底朝天...
甚至到时候若大汉也有样学样,今日你屠屠我,明日我屠屠你,战争演变成相互仇杀屠杀,最终遭殃的还是底层百姓。
是以,无论是为了多灾多难的汉地百姓,还是为了如今的天下大义...
亦或者主公日后入主中原的名誉,郭藴都不赞成行此暴虐之举...
只不过,此番郭蕴既然有了私心,哪怕是为了中原万千百姓,和主公大业考虑,也做不到问心无愧...
善于谗言观色的张既,自然注意到了郭蕴的异常。
张既当下扯了根鼻毛,嘲弄道:“哼哼,怎么被我说中了,脑门流汗了!”
“你可不要说,那汗珠是什么所谓的汗流浃背...”
说到这里,他弹了弹卷毛:“所谓百姓大义,你将之当爹,朝廷却将之视作狗屎!”
“汝想坚守所谓的大义,但不要将他强加在老子身上!”
“老子仅能代表自己,你郭藴却妄想代表中原百姓,代表天下大义...”
“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又是谁给你的自信?”
“你想代表中原民众,那也要问问朝廷,问问那些吃不饱饭的奴仆,问问那些你自以为他们着想的百姓....”
“匹夫!”郭藴怒极,恨不得拔剑斩人。
“呵呵,老子就是匹夫,你又能如何!”
张既可不会给对方好脸色:“你若有什么好的策略破敌,就当吾之前所言是放屁!”
“甚至你若能破敌,灭了北方鲜卑,把老子当屁放了都由得你...”
他说话越来越粗俗,越来越放肆,甚至不像一个合格的文士该有的样子。
张既本来就与一众武将不对付,双方还有仇怨,相互都看不顺眼。
甚至若有机会,他都不介意置对方于死地。
到现在,他也没忘,当初在武皋城头,这些个粗鲁的武夫,要摔死自己的。
此番张既也是豁出去了,他就是存心的想与这些武将置气,甚至想将他们气死。
“你...吾等不与你争辩...”一众武将气的不行,若不是顾忌到大厅议事,众人都恨不得当场撕了他。
这吊毛,一会儿拽一根,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是完全没把众人放在眼里,这让各部血气方刚的汉子憋屈。
众将有怒,郭藴也气的不行,他深知与这等人争辩毫无意义,论言语本领,自己也不是其对手。
所以他身,向上首深深一礼,而后道:“主公,张既恶策,不可行!”
“中原不是大漠,大汉也不是鲜卑,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甚至没有可行性...”
“大汉腹地多城池险关,即使领军入内,也只不过是杀些乡下百姓泄愤...”
“此举,不但徒耗兵力,伤不了大汉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甚至若处理不当,很可能有进无退,被困死在大汉腹地...”
“呵呵!”张既不等其说完,又跳了出来道:“大汉十三州,地大物博,城池险关,便不去碰它!”
“我等只需遣小股部队入境便可,专挑城外的软柿子捏,捏扁了,揉圆了,屠光了,也无不可...”
“主公”张既拱手,高声道:“大汉蟊贼遍地,秩序紊乱,四处漏风,八方漏洞...”
“这时候,只要境内在出现几伙强人,未尝不能推大汉一把,让其彻底滑向深渊...”
说完,张既又看了眼郭藴,等着其张口。
见其无言,张既又扣了扣鼻毛,煞有其事道:“大汉崩溃,对中原百姓,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虽说乱世乱了点,但总好过时代,被朝廷征徭赋役的,反复剥削,来的快活...”
“甚至若百姓有种,也能趁此机会,改天换种也有可能...”
“若朝廷崩溃,主公的大业,才真正的可期...”
“...”孙康孙观两兄弟,看着喋喋不休的张毒士,神色沉重又无奈。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吊毛完全就是想要报复,报复武将集团以往欺辱之仇。
“呵呵!”张既冷笑,正所谓你做初一,就别怪老子做十五,又有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张既不但是小人,还是真小人,阴险歹毒又深得猥琐精髓,比王充还要阴毒。
你们不守议事规矩,打断老子思路,攻讦老子人格,就别怪老子破了你的规矩。
虽说张既有些过分了点,但这吊毛口才了得,其说得乍一听上去,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弄得众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甚至不敢在去反驳,若是在战场上他们一刀能宰张既十个。
但这是商议论事,不在一个层次,荒唐言言论,根本不是这吊毛的对手。
郭蕴王雄等人,只能眸光含煞,死死的盯着对方,施加压力…
“行了!”最后还是李信出言,终止了这场争论:“大厅议事,各抒己见,无可厚非...”
“但万不可...相互攻讦...”
言讫,李信环顾大厅,目光掠过众将,最后在张既身上审视一番。
对其刮目相看的同时,李信心中又有些犹豫,甚至是踌躇。
这二代毒士的意思,李信自然明白,甚至比在座众将体悟还要深刻。
作为从新时代留学至汉朝的五好青年,李信的经验与见解,可以说领先了众人两千年...
太史慈北上是干什么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既然可以遣将领北上,那为什么不能遣将领南下呢,虽说大汉与鲜卑有些差异,但也算是半斤八两。
大汉目前内治紊乱,黄巾余众尚在,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甚至不如鲜卑对大漠来的有力。
亦如张既所言,大汉的百姓,可比草原上四处游荡的胡人,还温顺,还要好杀...
甚至后来隋文帝杨坚的灭陈之策,便是频繁派遣小股部队南下骚扰。
或趁陈国百姓农忙时,派军队入境烧杀抢掠,以减少其粮食积粟。
且因为长江以南的地区,土层薄,百姓房屋多为竹子茅草搭建而成,粮食都不在地窖中。
隋国便秘密派遣细作奸细,在其境内,四处纵火,烧毁陈国境内的粮食积粟..…
如此反复,不出三年,陈国便陷入了,民力枯竭,饿殍遍野,不堪重负的局面。
而秩序紊乱,百姓无粮,蟊贼边地,自然怨声载道,乃至被人煽风点火,引起暴动和骚乱...
恶性循环下,最终使得陈国民生凋敝,盗匪四起,乃至内乱不暇的境地...
如此隋国即避免了与陈国正面作战,同时暗中发力,消耗敌人的民力物力,不可谓不高明...
张既的乱汉策略,与杨坚的乱陈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处,甚至比杨坚还要来的决绝与狠辣。
因为杨坚只是派小股斥候和细作到陈国,烧杀抢掠,制造骚乱,而张既却是要更进一步,制造血腥和屠戮…
且得益于陈胜吴广那句,王侯将想宁有种乎之后,大秦覆灭的教训,朝廷防备百姓,便已经成了天性使然。
大汉朝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百姓刀兵,但有些东西他确实有了雏形,弓弩箭矢,和枪盾甲胄更是禁忌。
更何况,现在这个阶段,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怎么去搞所谓的弓弩兵甲,遇到有组织,有预谋的屠杀,只能呜呼哀哉。
所以结合历史上成功者的经验,张既的策略,还是有点可行性的。
哪怕最后就算搞不成,也能让大汉境内伏尸遍野,血流成河,减少对方的战争潜力。
夏军治下河套,卫所制度扎根底层,渗透到方方面面,统治深入到家家户户,都能被朝廷煽动暴乱。
而大汉这个本就四处漏风,且自身难保的破船,其中的统治力与掌控力,比夏军差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王朝鼎盛时期,这些所谓煽动暴乱的手段,和派人入境屠杀可能没啥看头。
但现在是战乱四起的乱世,甚至都不用夏军费脑筋,大汉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这个时候,李信只要舍得派几名心腹将领,前往大汉腹地起事。
或者纠集黄巾贼匪为用,四处裹挟制造杀戮和恐慌,说不得真能把朝廷搞崩溃。
至于郭藴所担心的城池,乃至大义和仁德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需派遣石勒、石虎、乃至刘豹多隆等这些八旗匈奴将领,南下就行了。
毕竟,这些八旗统领和士兵,皆是匈奴人,屠戮中原汉人,自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不需要他们有多少谋略,要能有太史慈十分之一的的战场嗅觉,不去碰硬茬子,专挑城池外围的软柿子捏,便没有什么顾虑。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让真当李信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他环顾大厅,见一众抗胡主力的边将们脸色沉沉,显然是不大赞同张某人的策略。
实在是此策太过歹毒,太过残暴,若真施行下去,百姓肯定会更加多灾多难,中原子民何其难矣...
虽然这是个比烂的时代,整个中原,乃至当下世道,也早就烂透了。
一句话,谁更烂,谁更没有底线,谁就能获取更多的利益,乃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有些事,有些底线,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后来都会有样学样,将本就腐烂的粪坑,搅的更加恶臭不堪...
因为世人,往往只会记住第一个突破底线,第一个打破原则,第一个冒天下大不讳的。
此事若行,必被载入史册,甚至李信这名人主,连带着麾下一众将领,也要受天下人唾弃。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身后评价,郭藴、张辽、高顺、乃至王雄潘豹等人,是打心眼里不赞同的...
甚至就连贾诩这名献策的老狐狸,也是粗略引导,便退居幕后,将张既推到前台。
让这名毒士二代,顶在最前面,吸引火力和仇恨,足见其中暗藏的凶险与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