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家的情况大抵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吧。
我不禁感叹,我的出生还真是时运不济啊。
沈盛夏心知劝不动我,倒也没有勉强,只是淡淡道,“明天一早舅舅会来家里看你,早点休息吧。”
外婆过世以后,舅舅和舅妈我也很少见面。
但不变的是,舅舅一家对我很好,就如外婆还在世时一样。
可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还是闭着眼睛却醒着过了一夜,直到听见沈盛夏起床的声响,我才揉着眼睛佯装刚刚睡醒的样子。
舅舅一家一大早就来了,提着不少的东西,一进门便欢声笑语的和爸妈打招呼。
妈妈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昨天夜里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也跟着出去打招呼,舅舅一见我也露出了安心的笑。
嘴里不忘寒暄道,“深秋好像长高了些,脸蛋还圆了一点,就是晒黑了一点点。”
见我乖乖的看着他笑,又补了一句,“但还是很好看。”
舅妈也附和着,“好看好看,大姐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呢。”
爸爸这边直系亲戚已经没有了,大过年的也只能和妈妈这边的亲戚走动走动了,好显得不那么凄凉。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二姨一家也到了。
我记着上一次见二姨还是外婆过世的时候,二姨趴在外婆的牌位前哭过一阵。
但二姨说话不大好听,似乎和妈妈关系也不是很好。
“哎哟,大姐啊,我来的时候路过你们家那小店面了,装修的不错嘛!虽然小是小了一点,但装修以后看着还是不错的。”
妈妈堆着满脸的笑迎接她,却没有回复二姨的话。
二姨转而看向二姨夫,皱着眉头便吐槽道,“不像咱们家那个厂子,虽然地皮顶大姐家那小门店几十倍,却又脏又乱看着就糟心。是不是啊?”
二姨夫有些不好意思,一脸为难的敷衍着,“是是是,赶紧进去见见你弟弟吧!”
家里不大的客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气氛总不至于太差。
今日这顿饭是在酒店定的大餐,时间到了一次性送到家里来。
女人们收拾餐桌,男人们则坐在客厅里抽着烟聊天。
孩子们则都各自分散着,有的看电视,有的端着手机一起玩游戏。
到了开饭的时候,妈妈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出来,环视一周,最终看向我。
“沈深秋,你去,给你奶奶喂饭。”
我没反驳,乖乖的接过了那碗粥。
真就是一碗干干净净的白粥,连几滴酱油都没有。
我走到餐桌前打算夹两筷子配菜,却被妈妈快步过来拦住。
“她那牙口吃得了这些吗?”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默默道,“那倒点酱油......”
“酱油什么酱油?医生不让吃酱油,明白吗!”
见妈妈脸色越发阴森,沈盛夏及时的拦在了我的面前,甜甜一笑说道,“妈,还是我去吧,她又不知道怎么喂。”
看见沈盛夏,妈妈的脸色由阴转晴,但还是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偷懒,什么都想着别人做,和以前一个德行......”
舅妈也跟着快步走到了我身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开饭了,都坐吧坐吧。”
我瞥见二姨脸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但二姨最终也只能努努嘴,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宁,吃完了午饭后舅舅和二姨又坐了许久,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起身打算离开。
妈妈送到门口,还打算跟着一块下楼。
舅妈连忙阻止道,“大姐就别麻烦了,要不让孩子送送我们算了。”
不等妈妈开口回应,舅妈便看向了人群后默不作声的我,朝我招了招手。
“深秋,你也好久没见你舅舅和二姨了,送送我们下楼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徒留妈妈一脸不解的目送我们走下了楼梯。
舅舅和二姨都是开车来的,小车就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走到小区门口的这段路上,舅妈悄悄拉着我走慢了几句。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一个人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多吃点有营养的,别老是吃外头的垃圾食品。有什么难处了,给你舅舅打电话,知道吗?”
我莞尔一笑,眼角弯弯的对着她点头。
她则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往我手心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红包。
我推搡着想还回去,她却眉头一皱认真道,“你舅非要我塞给你的,这是过年的压岁钱,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有的呀。”
舅妈的手很温热,尽管一脸认真,我却仍可以察觉到她心底的善意。
外婆还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舅妈都会去给外婆拜年,确实每年都会给我塞红包,还会买一箱酸奶送给我。
后来我回了沈家,中间也有几年过年是没见着舅舅和舅妈的,这塞压岁钱的事便也就此断了。
舅妈的话一下让我想起了乡下村里的日子,想到了过年时我扶着摇摇晃晃的椅子,奶奶则站在椅子上贴对联的时候。
而且村里没那么多规定,一到过年家家户户都是要放鞭炮的,一大早鞭炮声便响彻十里八乡。到了晚上的时候,满天的烟花璀璨绚丽,连挂在高空的月亮都显得不起眼了。
舅舅和二姨的车逐渐开远,呼啸着的寒风从脖子处钻入了我的劣质羽绒服里,激起了我一身颤栗。
但街道上无一家门店开门,路上更是不见几个人影。这萧瑟的街景瞧不出一丝年味。
我将随风飞舞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落叶从远处向我飞来,眸光越来越暗,连脑海中外婆向着我蹒跚而来的身影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再也回不去了。
我吸了吸鼻子,失落的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