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把全部的过错都归咎于爸爸妈妈。
我至今都记得那一刻的羞愤,虽然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心在那一刻被碾碎,连阿妩都不知道那一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的我蜷缩在狭小的木板床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高也奋力长到了一米六五,在女孩堆里总算不显得矮小。
但在这张木板床上,如果学不会蜷缩,已经无法将我的脚掌藏起来。
这张木板床就像我现在的眼界,狭小拥挤,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抬头看见白花花,方方正正的天花板。
我气急了,赌气一般用被子蒙住头。
呼吸逐渐变得厚重,我却享受起这种生命逐渐流逝的感觉。
我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最好永远都不要睁开眼睛。
被困于一隅的我,该怎么从这张木板床上爬起来?
直到我憋得满脸通红,身上开始冒汗。
被子却突然被掀开,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冲入我的口鼻,我不受控制的大口呼吸起来,朦胧中看清了床边的人影。
是沈盛夏苍白虚弱的脸蛋。
“喂,喊你半天了,不吃饭是吗?”
她看向我的眼神还是那么陌生,就像在审视一个犯人。
起初我也疑惑过,但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我也接受了她这样怪异的眼神。
我看着她,就像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妈妈。
一如我看见沈四季的时候,就像看见沈四季身后的爸爸。
我抿唇坐起身来。
她见我起身,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我叹了口气,对这一家人的恨意逐年递增着,仿佛只剩下恨意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
不久以后终于迎来了毕业季。
学校有分配工作,但名额并不多。
兴许是可怜我吧,专业课老师将我的名额推了上去,我得以到老师的学长那去当学徒。
老师的学长是室内设计方面优秀的人才,自己创建了一个不大的工作室,按照老师的说法,现在是上升期,学徒工资可能不会太高。
但是等我学成了,以后可以接单的时候,有了提成就大不一样了。
而这段时间学校里还有毕业作品要完成。
那段时间幼师班也在准备毕业展示,基本是些舞台表演。
在操场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舞台,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表演在排练。
尽管我刻意的躲避,还是再次见到了陈飞杰。
还好我心里早有准备,毕竟学校就这么大,总归会有见面的一天。能等到毕业才见面,也算比我预计的要晚很多了。
我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陈飞杰大发慈悲,也刻意的在躲我。
毕业展示那天,全校师生都被强制安排在了操场上,密密麻麻都坐在地上,烈日高照,整个操场就像一个巨大的烤箱。
学校不允许同学们撑伞,没来的甚至要请假,否则就算旷课。
每个班都有每个班的位置,一点都不能出错。
阿妩的位置离我好远好远,我就这么伸长了脖子一直看,只等着阿妩回头的时候,能与她对上一眼。
她每次回头都会看向我这边,然后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主持人先是念了两首诗,接着就是歌舞表演。
我的位置距离舞台很远,人脸都看不清。
直到女主持人说:“接下来欢迎陈飞杰同学,为我们表演一段街舞!”
我才看见其中的男主持人改头换面上了台。
我心里自说自话着:是了,幼师三个班级,一百多人里也就一个男生,这主持人理应是陈飞杰。
但看他一段精彩的街舞酷炫炸场,才忍不住感慨,怪不得幼师班一百多个女生把他当个宝贝捧着。
其实他长的很帅,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浅浅的内双,卧蚕也恰到好处,即便不笑也能感觉到他浑身使不完的活力。
加上物以稀为贵,幼师班的女生都拿陈飞杰当掌中宝,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一个被人捧在掌心的帅哥,居然曾经喜欢我吗?
我是这样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劣迹的人。
无心表演,我一个人在心里争论了许久许久,只为了证明一件事。
陈飞杰说的喜欢,不过是一种玩笑,甚至是一种恶作剧。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表演结束散场后,我一个人到饮水区接热水的时候,再次碰见了陈飞杰。
他靠在墙上,脸上的淡妆还没有卸下,一头顺毛显得他面部轮廓都柔顺了不少。
见我扭头要走,他快步拦在了我的身前。
我抬眸看他,却眉头蹙起冷下了脸来。
我已经说服了自己,他对我的喜欢仅仅是如同恶作剧一般的行径。想到这些我更加生气,我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具。
他的脸近在咫尺,我下意识看他的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面孔,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在他的脸上,让我的视线有些突然的失焦。
我推了他一把,自己也顺势往后退了几步。
抬眸看他,我的眼神微冷。
他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折的爱心,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也是我的博客,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主动联系我,但我就要毕业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打扰你了。”
他没有在向我靠近一步,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很轻,像一根鹅毛轻轻的落在了湖面上,荡起一层微弱的涟漪。
可我还是警惕的盯着他,那眼神仿佛他是食人的魔鬼。
他捏着爱心的手指似乎一瞬间加重了力道,却始终没有放下那只手。
我知道他此刻是紧张的。
从他有些忙乱的眼神,和他微微急促的呼吸。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开口:“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与我两两相望,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汁一样,我与他相互凝视却看不见他的底。
那一瞬间我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什么都也没有。
我猜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但我却不敢再问他第二个问题。
我只想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致使他执着于我,致使我因为他而遭受了许多我本不该经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