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嬷嬷跟着进来的时候宋云棠就觉得她肯定又太平不了了。
果不其然。
“老奴瞧着成武侯夫人不够认真,今日下课后不如将范嬷嬷的课书抄写十遍以彰诚心。”
范嬷嬷居高临下地站在宋云棠的桌案旁,眼睛向下充满了压迫和威逼。
同殿的人也都跟着望了过来。
不过众人只认为宋云棠也只能乖乖认罚,这里又没其他的主子,这朱嬷嬷和范嬷嬷都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根本没有她们反抗的道理。
两位代表嬷嬷代表的是圣命。
宋云棠即便再大胆应该也不敢违逆,众人只庆幸这朱嬷嬷的针对没有落到她们头上来,否则同样是求告无门。
宋云棠这次却不想忍耐,只开口道:
“朱嬷嬷,我想问问,今日下午的主课人是谁?”
“是范嬷嬷,那又如何?难道老奴让你抄写你敢不抄?”朱嬷嬷理所当然地开口。
宋云棠却抬头看向范嬷嬷:“请问范嬷嬷可也觉得我今日态度不端?嬷嬷讲课我全都认真听了,若真有什么我答不上来的我也认这个罚,现如今岂能不问而罚?范嬷嬷可也觉得我应当被罚?”
范嬷嬷听到这质问只觉头疼。
上面的人还让她们多照顾这位成武侯世子夫人,她也不知道朱嬷嬷这又是怎么回事。
私底下她也问了,可朱嬷嬷却说自己和成武侯夫人并无仇怨,只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任何偏私。
下午的课朱嬷嬷偏要跟着来,还再次针对成武侯夫人……就连范嬷嬷也想不明白。
“朱嬷嬷,还是由我先来提问成武侯夫人几个问题再说其他吧?”范嬷嬷说道。
朱嬷嬷虽然皱了眉头却也没说不成,只略略侧身两步,留出宋云棠听提问的空间。
范嬷嬷松口气,转头对着宋云棠提了几个问题。
“乾安殿建于何时?”
宋云棠轻松答道:“乾安殿始建于大乾国开国皇帝万平帝时期,于万平五年开始动工,历经十年方建造完成,其后又有历任帝王修缮……”
范嬷嬷有心帮宋云棠,所以提的都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
何况宋云棠本也认真听了授课,因此回答俱没有丝毫磕绊。
如此怎么还能说她态度不端?
宋云棠冷笑着看向朱嬷嬷。
这样难道还不够?
范嬷嬷忙道:“既然成武侯世子夫人将这些问题都答上来了,那处罚便免……”
“老奴先时不过是想试一试世子夫人的性子,没想到世子夫人只为一点处罚便要如此兴师动众地自辩,老奴觉得世子夫人还是回去抄写几遍课书磨磨性子也是有利无害的,”朱嬷嬷冷声说道,“不过既然夫人记性不错,那也不必十遍,抄写五遍就是,明日交由老奴亲自检查!”
宋云棠冷漠地看着她。
朱嬷嬷却根本不在意,转身便离开了课殿。
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再生气也不能将她如何。
范嬷嬷无奈叹口气,只得亲自走过来对宋云棠道:“世子夫人莫气,朱嬷嬷想来也是……也是……世子夫人若是累,便是晚些交也无甚,老奴会帮世子夫人说情。”
宋云棠只能谢过她。
待两个嬷嬷都离去,这些贵人们便可自由行动,辛氏同宋云棠一同离开。
“那朱嬷嬷真是过分的紧,明显就只针对你一个人,你莫非有何处得罪了她?”
宋云棠想了一下缓缓摇头。
她很确定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得罪这位朱嬷嬷的地方。
既然没有,那么朱嬷嬷对她的苛责或许就不是来自于朱嬷嬷自身。
想到自己在这个宫里若说算得上有仇的那便只有……
淑庆宫。
“不错,你做的很好。”
淑贵妃靠在美人榻上,目露笑容,染着朱红单蔻的手指轻轻一点。
大宫女立刻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恭敬站在下首的人。
朱嬷嬷立刻叩拜道谢。
“不过小事一桩,多谢淑贵妃娘娘赏赐!”
淑贵妃笑道:“之后也要辛苦你多‘照顾’着她些,到底是本宫娘家府里出来的人,本宫也盼着她能被调理得更好。”
朱嬷嬷立刻道:“娘娘放心,老奴心里有数,保管不出三日,便叫世子夫人规规矩矩。”
她手里只还有更磋磨人的手段,今日不过是小试牛刀。
那位世子夫人瞧着脾性便倔得很,难怪淑贵妃娘娘要亲自指点她来调教人。
朱嬷嬷自然不会愧对贵妃娘娘赏赐。
何况她自然也不单单只是为着这点银钱。
朱嬷嬷有心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正要退下,却听上首淑贵妃道:
“你那儿子打死人的事儿本宫已经让人去给大理寺卿打招呼了,过不两三日便能出来了,你且等着信儿吧。”
朱嬷嬷的儿子相貌丑陋又游手好闲,半年前偶遇一美貌农女,竟尾随上前将农女玷污,后又要强娶农女为妻,那农女不从,在与朱嬷嬷儿子争执中摔倒,遭到桌角撞击后脑而亡。
农女的家人将朱嬷嬷的儿子告到大理寺,本已经被判秋后问斩。
朱嬷嬷立时便跪伏在地,激动得热泪盈眶: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老奴一家老小永远都不会忘记贵妃娘娘的恩情!”
淑贵妃勾起嘴角:“弄死一个农女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只好好替本宫办差,少不得你们的荣华富贵。”
上位者几句话间那农女的性命已如草芥。
朱嬷嬷笑着离开淑庆宫,回到宫人寝舍时已是满面春风。
范嬷嬷来寻她瞧着她这样子只觉分外奇怪。
这朱嬷嬷自从儿子出了事儿,已是半年不露笑脸,这会子怎么瞧着这般高兴?
不过不管如何,范嬷嬷倒是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同朱嬷嬷说一说成武侯世子夫人之事。
“大总管那边之前同我们说过不许苛待这些贵人,朱嬷嬷你今日的行为已经十分越矩,明日不要再如此肆意而为了!”
范嬷嬷也是忧心自己的差事。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为来参加祈福仪式的贵人们教导些宫规,偏朱嬷嬷竟还磋磨起人来了!
纵然只是个侯府少夫人,身份也不知比她们高贵多少倍。
范嬷嬷实在是想不通朱嬷嬷为何如此做派,她只怕之后惹出祸来再带累了自己。
朱嬷嬷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儿:“难道想要让那位夫人更规矩些倒是我错了不成?”
“可是你也不能……”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好自己就是了,我怎么做都同你无关。”
朱嬷嬷眼瞧着一意孤行,眼神里透出来的凶狠让范嬷嬷不由得心惊。
罢了。
范嬷嬷见说不通只得离开。
既如此只各自顾各自吧,将来若出事儿自也同她无关。
只盼着没有灾祸降临才好!
而此时办差回来的福旺才终于知晓今日都出了何事。
听得小内监禀告只觉得脑袋发晕。
完了!出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