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是跟着城主和长赢一直走着,场面非常安静,死寂的安静,周围虽说已经脱离了刚才白雾蒙蒙的一片,可是此刻随着光线的逐渐昏暗,变得愈发黑了起来,这好像是他们要去找寻的并不是一堂盛宴,而是一个深渊。
余是轻轻的喊了声:“长赢……”
却听到他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让余是瞬间清醒,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长赢”,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那人似乎也察觉出来了什么不对,连忙转头看着余是,解释说:“怎么了?没事儿吧?你今日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今日?我和你总共才认识几日?
对面这个人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越抹越黑,余是也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依旧没有逃出刚才的那个迷雾,就如同余救说的,这里从来都不缺幻境。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这种迷局?
“你到底是谁?别装了。”余是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她在厌倦这种来来回回的迷局,更厌倦的其实是总是会陷入这种迷局的自己。
这人看余是已经发现了,也就不再装了,只见一道黑烟扫过,面前人已全然换了副样子,那是说熟悉不熟悉的青色短褂,亚麻色的长袍子懒懒的挂着,最明显的,当然还是这个人额间的那点朱砂。
“跟了我这么久了,要不要认识认识?”余是嗤笑着说,她现在的心情很是烦躁,也正是这种极端的烦躁,压制了她的恐惧,毕竟恐惧对她来说是最没有用的情绪。
这青衣男子也不说话,让余是感到惊奇的是,这人竟然也没有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战战兢兢,就在余是快要彻底不耐烦的时候,他身后的这位城主也变成了他原本的样子,赫然就是方才的“李管家”。
“李管家?”
“承蒙姑娘还记得我。”
余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个声音,莫名的觉得特别适合“干枯”这个词,那种苍老却透露着凄凉的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余是冷漠的说出自己的猜想:“真正的城主呢?如果没猜错,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吧?”
李管家看着余是一愣,突然间就大笑起来,像是疯了一样的大笑:“哈哈哈哈——!”
余是就这么冷静的看着他的癫狂。
良久——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是嗤笑:“猜的,没想到还真的是,李管家,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看你这么辛苦,好犒劳犒劳你啊,对吧,门主?”
余是:“???”
这龟孙儿又在乱认什么亲?
余是并不想接受他的这份犒劳,明眼人都知道这肯定是一个局,她尝试着转移话题:“呵,好一个犒劳,你那位恩人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哈哈哈,什么恩人,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八城覆没,我们那么相信他,可他都做了什么?也去等着外人来救,还不如我们自己救自己。”
余是低头,神色不明,开口竟然微微掺杂了些许冷漠:“所以,你就用了‘魃’的力量,让城中百姓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李管家:“又被你看出来了,姑娘,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人在这里,往往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余是插在兜里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低着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听到这人的话,杠精的基因没忍住又窜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不爱吃果子,爱吃肉。”
“哈哈哈,吃肉好啊,我也爱吃肉,尤其是你这种又鲜又嫩的,最好是还能掺点儿血水的人,肉!”
余是皱眉,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人说话时扭曲的面部表情让她感到恶心,也是因为对这人的自不量力真心的吐槽。
等等,自不量力?她一个平凡人,有什么资格觉得一个看着资历很老,又能够操控‘魃’的人自不量力,这是谁给她的自信?
该死的,这样搞下去她迟早会人格分裂。
余是挑了挑眉,努力让自己看着轻松些,一如刚才调侃着:“所以呢,你现在是……饿了?”
那人并没有回答余是的问题,反倒是周围一阵阴风肆起,余是不由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周围全然变了副样子,看着像是……祠堂!
而她的正对面,就是一个又一个灵位,有的端端正正,有的却歪七扭八,让人看不出什么名堂。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听到这熟悉的旋律,余是神色一冷,她很忌讳,有人用这首歌跟她开玩笑。
她微微抬起手掌,丝毫不顾周围吹来的股股凉风,还有不断压抑的恐怖气息,只是一瞬间,就看见她周身迅速席卷起来的一层黑雾,不断翻转折旋,凝固又破散。
突然间,她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余是!”
是长赢——
余是猛然收回刚才的欲念,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她分明想毁了这里!
余是回头,纵然能够听到长赢若隐若现的声音,可是余是怎么都看不到那人,就在这时,余是突然感觉后背一凉,那种森然的冷气让她控制不住的僵在原地,她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背后可能不仅仅是注视着她后背的一排排灵位,很可能,有东西。
那种森然的感觉离她愈发近了。
余是莫名的希望有人来帮帮自己,她闭上眼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身后的东西,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背后这抹冷气存在感太强了,她这个时候下意识就想到了余救:“余救……救救我……”
而远在感生空间的余救突然听到这句求助,让她自灵魂深处产生一种由衷的震颤,她能感受到余是的声线很不稳,就像在空气中刻画下斑驳笔触明明是羽毛般的质地,却令她如刀璧斧砍般疼,她知道无望在蔓延,在沉静之中崩裂,竟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怎么忘了,余是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坚韧,再怎么懦弱,一切的缘由从来都不是她生来的性格,而是她每每面对的事情都在放大她的恐惧,厉害在何处她从来都不知道,坚韧也都是因为疼了没有人帮她,她和俞否一直都是一样的,一个人承受着万千苦楚,就像是阴森鬼火照耀着的,她从来都不想要的死亡之能。
她以往,竟然觉得这是矫揉造作吗?
余是……
余救开口:“余是。”
余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没由来的一阵释然。
“余救,我……我有‘亿’点点害怕……”
余救听到这个时候的余是还在强调那个‘亿’字,还是暗自感叹了一下她的心大。
“我在。”
一句我在,慰藉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