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急忙回头循声望去。
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谢承泽显然是有些喝醉了,连走起路来都脚步虚浮。
偏偏还有一名美貌的丫鬟提着灯笼,搀着他急匆匆往僻静处走去。
谢妙仪嫁到京都这些年,参加过的宴会不在少数,也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手段。
眼下这个情况,明显不太正常。
“阿兄,阿兄……”她赶紧出声想要叫住谢承泽。
但谢承泽没听见,还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游廊尽头。
谢妙仪越发觉得不太对劲,匆匆对眼前的丫鬟婆子们交代了几句,就立刻提着灯笼追上去。
穿过抄手游廊,就是一处僻静的花园。
园中小桥流水,假山林立。
再加上天已擦黑,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真切。
谢妙仪找了半晌,愣是没看见人影。
她都快怀疑谢承泽是不是让人给算计到床上去了,正准备跟长乐和半夏分头去找,突然听见一处假山后传出委屈的啜泣声:“谢承泽,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为什么我派人约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见我一面?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也一封都不回?”
谢妙仪愣怔了一瞬。
这是……魏璃的声音?
她隐隐约约猜出什么,放缓脚步悄悄靠过去。
透过假山缝隙,果然在隐蔽的假山后看见谢承泽和魏璃的身影。
魏璃手里打着灯笼,隐隐约约的光亮照出了她脸上的泪痕。
原本面红耳赤的谢承泽似乎突然酒醒了一大半,急忙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无奈叹口气:“魏姑娘,听说……你与忠勇侯府正在议亲。”
魏璃听到这件事就心烦:“那是我父母兄长的意思,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谢承泽轻声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魏璃向前逼近一步:“你少跟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那为什么妙仪姐姐可以跟摄政王私下来往??连《明珠记》都出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婚事大概已经定了吧?妙仪姐姐和摄政王,什么时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谢家人吗?妙仪姐姐可以跟摄政王私定终身,为什么你跟我不可以?”
谢承泽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无奈道:“魏姑娘,舍妹那是逼不得已。况且,我一介草民,岂敢辱没了您?”
魏璃终于停下脚步:“你不是一介草民,你如今是内廷司八品供奉,大小也算有个官职在身。”
谢承泽苦笑:“不过是个虚衔。况且,内廷司随便一个内侍,品阶都比我高。”
魏璃很有信心:“你如今已经知道摄政王的身份了吧?他既然要名正言顺迎娶妙仪姐姐,就不会任由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八品供奉。你见多识广又聪明,有上进心,假以时日,一定会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谢承泽默了默:“那你为何不直接选择一户权贵人家?偏要陪我一块吃苦?”
魏璃气红了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忠勇侯府的小侯爷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我魏璃再尊贵,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以前我觉得,世家联姻都是如此。裙带关系,利益共同。别人可以这样,我也可以,并且该这样。
可是,如今我发现妙仪姐姐可以和摄政王私定终身。世俗礼法又如何?媒妁之言又如何?他们依旧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嫂嫂……不……青菀姐姐如今虽然与我阿兄和离,但至少她曾经拥有过。而且,她最终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了自己想要的。
她们可以和离,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凭自己顶门立户,为什么我就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人?为什么她们都可以随心所欲,我就必须要守在条条框框里?
谢承泽,我魏璃一辈子循规蹈矩,听从父母之命。唯独这一回,我想喜欢你,我想自己选。”
她的一番话,说得赤诚而热烈。
谢承泽几乎招架不住,狼狈转过身不敢看她:“魏姑娘,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魏璃理直气壮道:“都喜欢。就连你故意躲着我、避着我、拒绝我,我也喜欢。因为我知道,你之所以躲着我,避着我,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
魏家现在如日中天,她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她的婚事,不知道被多少人家惦记着。
尤其对门第低的人家而言,娶到她,几乎可以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是,哪怕她跟谢承泽孤男寡女在山洞里过了一夜,哪怕两人之间早已有无数次肌肤接触算不得清白,谢家愣是一个字都没提。
谢承泽也不像是没有上进心的人,对仕途明明很热衷。她这根现成的高枝摆在眼前,却从来没有任何攀附的意思。
他们俩从前发生的那些事,只要泄露出去一星半点,他就有可能会娶到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她这阵子的那些邀约,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只要被人捉到孤男寡女,又有摄政王撑腰,她不嫁也得嫁。
还有那些白纸黑字的书信,那真真是私通的确实证据。
魏璃真的是赌上了自己的清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跟谢承泽来往。
结果,他愣是纹丝不动,只字不提。
魏璃当然也怨他不解风情,可他越是如此,她越是放不下。
因为谢承泽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相信哪怕他将来不喜欢她了,也不会亏待她,更不会伤害她。
比起只因利益结合的小侯爷,比起那些个心思深沉的权贵子弟。魏璃更愿意选择一个自己喜欢,并且很好的人。
谢承泽闻言愣了愣:“可是魏姑娘,你受得了吗?你生来便是公府千金,金尊玉贵。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不知道寻常人家的日子该怎么过,也不知道世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我谢家门第低微,处处遭人贬低轻视。
我谢承泽风里来雨里去,一介草莽。你想想,三五载后再相见,你的闺中姐妹们都是名门仕宦家的贵夫人。唯独你,一介商人妇,或是末流小吏之妻。原本该坐首席的高门贵女,却沦落到连末席陪坐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你真的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