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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梦不解地看向颜巧巧,这个昨晚还为自己亲生父亲流下悲伤泪水的女孩儿,如今已能如此坦然地说出他的名字,而没有一丝感情。她不禁向颜巧巧问道:“你恨庄鸣奂?”。

颜巧巧并不讶异于庄晓梦这番问话,只见她语气平平地问道:“这很重要吗?他已经死了。”。

庄晓梦不想再继续与颜巧巧猜哑谜,便说:“你和我哥相遇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吗?你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颜巧巧突然对庄晓梦露出厌恶的表情,说:“庄晓梦,哦,不,我应该要称呼你一声姐姐,毕竟你爸和庄鸣奂曾经也是亲兄弟。拜托你下次来找我之前,多调查一些东西,不然我会觉得你就是来和我吵架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找到庄炎并不是偶然。至于他对我做的任何事,也都是他自愿的,我从来也没有强迫过他。”。

庄晓梦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她问起,忽然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发卡了一般,所有事情都乱糟糟地搅合在一起,令她理不清头绪。

颜巧巧见自己在对话中逐渐占领上风,便洋洋得意地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呆在一起。等你哪天真的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放心,我不会跑,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慢慢过上我以前所经历过的生活。”。

颜巧巧转身回到了卧室,在庄晓梦离开以前,她都没有再踏出房门半步。庄晓梦不知何故突然感觉头脑有些不适,而她目前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同颜巧巧交流,便缓缓走出颜巧巧家大门,并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向楼下走去。

庄晓梦在小区楼下一处休闲亭子下坐着休息,因为她此时感觉全身软绵无力,每迈出一步,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令她顿时恶心不止。坐在凉亭之下,庄晓梦为自己突然跑来找颜巧巧这一冲动感到可笑;她不知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心中这么想着,就来了,没成想颜巧巧也并不糊涂。

庄晓梦隐约觉得颜巧巧正准备下一大盘棋,所以想来探探口风;但颜巧巧立即就抓住了庄晓梦因为心急而根本没有多加思考的漏洞,什么也没有向庄晓梦透露。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小女孩儿,竟然有着如此深的心机;所以庄晓梦总是觉得颜巧巧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回到家,庄晓梦将颜巧巧与庄炎从相遇到成为同事,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一串十年来从未碰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一个深沉中带着岁月痕迹的男人的声音说道:“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庄晓梦略带紧张的声音回道:“林......董事长。”。

电话两端,两个人都不自觉愣住了片刻,好像彼此都在期待从对方口中听到那熟悉的称谓。林景佑脸上的失落之情瞬间就散去,用生冷的语气说道:“说吧,什么事。”。

庄晓梦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哥的事,是您做的吧!我爸还有一个弟弟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而唯一能知道的那个人就只有你了。毕竟,以前你们俩是那么要好的兄弟......”。

“住口!”。一个严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随即林景佑才说道:“不要跟我提他。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只要我在一天,你和林樾归就绝对没有可能。你不要再纠缠他,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也许我还能像这十年一样,让你在这个世界平安无事的活着。否则,你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林景佑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但庄晓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着:“林家的债,我已经还清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庄炎虽然是我哥哥,可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林家的事,你为什么还要把他牵扯进来?难道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放过他们吗?”。

林景佑心中一紧,可面上却并没有任何表情,他语气平淡回道:“时喻的命,你一生都还不清。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既然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帮你解决。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时喻给的。”。

庄晓梦听闻,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瘫软下来,重重地砸在沙发上。她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充盈着,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许久,她才咬着牙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没忘。”。

林景佑双眼紧闭,心中顿时一酸,颤抖着的手最后还是狠心落在了电话座内;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将自己的脑袋低垂着,像是在哭泣,却又没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书房内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他才缓缓起身,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从书房走了出去。

第二天,庄晓梦早早起了床,洗漱一番后来到餐桌前,她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对朗月说:“等庄鸣奂的葬礼结束,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吧!”。

朗月还在自顾自吃着早餐,突然听见庄晓梦说要陪她出去玩,一时不知是否该庆祝。她震惊的双眼紧盯庄晓梦,不解道:“啊?你不是从来不请假的吗?”。

庄晓梦云淡风轻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包,说:“我没说要请假啊。你看看想去哪儿玩,做好攻略,下个礼拜我们就出发。”。说完,庄晓梦拍拍手,从餐巾盒内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一边站起身一边抚上朗月头顶,心情大好地跟她说:“我不会做旅游攻略,只好辛苦你啦!好了,我去上班了,你洗碗哦!中午不用做饭,我们出去吃。”。

朗月一边嫌弃地扒拉开庄晓梦的“脏手”,一边说:“那你想去哪里玩啊?我不知道唉!”。

庄晓梦根本不理会朗月的问话,换上鞋就出门去了。

六月末,早晨的空气和阳光一定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庄晓梦驾驶着庄炎的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街道上。然而,路程刚走到一半,庄晓梦就忍不住将车子停在路边;她从背包内抽出自己的辞职信,犹豫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它递交出去。

朱颜办公室内,庄晓梦将辞职信递交出去的那一刻,朱颜却犹豫了;她困惑不解地看向庄晓梦,迟迟不肯从她手中接过那封辞职信。

庄晓梦见状,索性将辞职信放在她办公桌上,然后说:“你不是最希望我走嘛!干嘛不接。”。

朱颜皱着眉头,她不敢相信,庄晓梦这种性子的人竟然会主动辞职。更何况,她一直把庄晓梦当作自己这一生的对手,可她此时突然主动认输,倒令她有种被看不起的感觉。便不服气地对庄晓梦说:“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庄晓梦也没想到,整个公司最希望她走的人,此时竟然有挽留她的意思,便忍不住微笑道:“被困在设计室十年,我从来没有好好走出去看过这个世界,突然想去看看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朱颜觉得庄晓梦是在敷衍她,便更加气愤不已,道:“你这样当逃兵,我会看不起你。”。

庄晓梦嗤笑一声道:“怎么?你难道希望我留下来继续跟你争这个设计总监的位置吗?”。

朱颜给了庄晓梦一个白眼,随即义正严辞地说:“你就这么走了,显得我胜之不武。我要让你声名具毁地离开这儿,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比你更优秀,更适合这位置。”。

庄晓梦轻叹一声,随即摇摇头道:“名声真的就这么重要吗?朱颜,你本来就很优秀,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比呢?你学设计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和我比试吗?”。

朱颜突然站起身,愤慨道:“那是因为不管我做得有多好,大家也只能看见你啊!他们只承认你,从来都看不见我!”。

庄晓梦无力再去挽救一个已经失去本心的人,只好无奈道:“争来争去一场空。人生如过客,欢欢喜喜的来,高高兴兴的走,你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么一个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现在我走了,你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从你的眼中,我看不到一丝的兴奋?”。

朱颜红着眼眶,突然大笑起来,说:“谁说我不开心?我巴不得你早点走,最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庄晓梦懒得再同朱颜逞口舌之快,最后对朱颜露出善意的笑意,便转身离开了那间办公室。回到工位,庄晓梦正在收拾自己桌上的资料,黍稻见状赶紧跑快来拉住庄晓梦的手,说:“晓梦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走了吗?”。

坐在一旁还在忙碌的郗睿淇听闻,立即转过头看向庄晓梦,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同黍稻站在一起,也询问着她道:“是不是朱颜欺负你?我去帮你理论!”。

庄晓梦赶紧叫住将要转身的郗睿淇,说:“没有啦!是我自己的决定。只是这几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工作,突然要离开你,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郗睿淇与黍稻俩人满脸担忧和不解。听闻,郗睿淇主动说:“那好,你去哪儿我陪你。不就是一份工作嘛,在哪儿都一样。”。

庄晓梦正感到一阵欣慰之时,黍稻在一旁突然拉住郗睿淇一侧衣角,醋意大发道:“我也要去,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走!我现在可是你女朋友!”。

面对眼前如此真诚的俩人,庄晓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是感动亦是感激。她浅浅一笑,随即说道:“你们俩就好好呆在这儿吧!这可是国内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公司,离了这儿还真找不到更好的了。我只是有些遗憾,阳城中学图书馆的草案设计我刚做好,就要这么放弃了。”。

郗睿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按住庄晓梦刚收拾好准备抱起来的一摞资料,说:“你不是说死也要等到年终奖下来才走吗?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跟我们说说,兴许我们还能帮到你呢!”。

黍稻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呀!晓梦姐。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好多次想问问你,可是你总是忙得不见人影,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拜托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还想跟你多学学呢!”。

庄晓梦轻叩黍稻的鼻子,用宠溺的语气对她说:“口是心非的家伙!我每回见你你都黏着郗睿淇,还想跟我学。你是怕我把你家郗睿淇拐跑了吧!”。

黍稻突然害羞似地红着脸低头呢喃道:“哪有!”。

庄晓梦也不再逗趣黍稻,而是看向郗睿淇说:“我没事。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还帮我分担了不少事。虽然这一年,我们俩职位有所不同,但我已经把你当成我一辈子的挚友。没有你,我也走不到今天。”。

郗睿淇担忧的神情一直未消散过,他愁容满面地站在庄晓梦面前,心中充满了不舍。可是庄晓梦做的决定,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他想也许这就是庄晓梦的选择吧!只好长叹一声,伸出一只手递到庄晓梦面前,对她说:“好!来日方长,我们江湖再见!”。

庄晓梦见状,右侧嘴角一扬,腾出一只手与郗睿淇伸出的那只手紧紧相握,俩人对视一眼,将无法细说的话语都深埋在无尽的沉默之中......

庄晓梦从设计部走出来时,忍不住抬头望了望最顶层的地方,心中默念着:“再见,林樾归。”。于是,便乘坐电梯离开了。

顶楼之上,站在围栏前的俩人眼看着庄晓梦离开,才缓缓露出自己的身影。刑其韵对林樾归说:“你这么做,真的不后悔吗?”。

林樾归沉默着,眼底泛起深不可见的涟漪,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落在远处的目光,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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