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积雪越滑越快,带着整个山坡上的积雪开始滑动,就像世界突然崩溃了一般,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巨响冲向山谷,雪雾弥漫,遮住了双眼。
施玉羚身形一动,便欲追出,却被无忌拦住了。
“这是她的天地。在这里和她战斗,我们没有优势。”
“无忌,你刚刚不是战胜了她么?”
无忌摇摇头,目光投向远处,眼神中充满忧虑。“看起来像是,其实并非如此。姐姐,你想想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会只带一个卫士赶来圣母峰呢?”
施玉羚愣住了。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白凤冰真是这么弱,她肯定会带很多卫士,绝不会轻身犯险。如果她是这么莽撞的人,她绝对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成为帝国四将军之一。
“穿上衣服,我们出发。”无忌身形一晃,回到冰洞,取回之前脱在那里骗白凤冰的衣服,扔给施玉羚。施玉羚接过衣服在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无忌裸裎相对,无遮无掩,不由得满面通红,连忙穿上。
穿上衣服,人虽然还在雪山之中,心却已经回到了尘世。
无忌心里有些遗憾,却没有说什么。他翻身化作一头巨鹰,驮起施玉羚,飞上了天空,敏锐的目光扫视着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山谷。很快,他就发现了远处盘旋起落的群禽,立刻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尚在数里之外,无忌就听到了飞天辟邪的怒吼声。
前后几个月的修行,他稳定了自己了境界。真正进入了道境,目力又有了质的提升。不过,最明显的提升却是耳力。千步以内,就连一片雪花滑落的声音都很难逃过他的耳朵。
无忌更加着急。看到白凤冰的异样时,他就意识到有问题。白凤冰的模样非常像元气不足时的衰弱。可是,以白凤冰的境界,她怎么可能元气不足。就算来不及吸收天地中的元气,她也有大量的归元丹做补充啊。怎么可能在战斗的时候出现这样的破绽。
要么是她在示弱诱敌,要么是她真的遇到了麻烦。
现在,他明白了,白凤冰的破绽很可能和神骨有关。神骨需要大量的元气。他在天书塔修行时,绝大部分的元气都被神骨吸收了,这才导致他的境界很难提升。白凤冰如果从林子月手中抢走了神骨,在短时间内,神骨的确会影响她的元气运行。
无忌加快速度,赶到了山谷上空。
他看到了被群禽围在中间,狼狈不堪的林子月。
林子月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嘴角满是殷红的鲜血,胸前更是血迹斑斑。她胡乱挥舞着手中的九昊落。驱赶着蜂拥而至的各种猛禽,拳打脚踢,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半点箭圣的气度。
如果不是飞天辟邪咆哮着往复冲撞,让那些猛禽有所忌惮,她也许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在林子月身边的雪地中,无忌看到了一个被冰冻的身体,是嬴亦然。
看到被冻成冰人,人事不省的嬴亦然。再看看她被撕破的衣襟,无忌一下子全明白了。白凤冰击伤了嬴亦然。抢走了她的神骨,很可能还像他一样吞进了肚子,这才造成了神骨与她争夺元气,让她的境界大打折扣,被他一掌击飞。
看来,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白凤冰大获全胜。林子月、嬴亦然以二敌一依然不是对手,嬴亦然甚至受了重伤,被冻成了冰人。
无忌收起双翅,落在旁边的一座冰峰上,化人作形,静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子月。
施玉羚大惑不解。“无忌,子月和嬴亦然危险,为什么不去救她们?”
“她不会有事的。论天资,她是最好的一个,可是论境界,她是道境里最弱的一个。为什么?懒!不让她吃点苦头,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施玉羚诧异的转过头,打量着无忌,眼神疑惑。无忌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了?”
施玉羚没吭声,可是她的脸色却暴露了她的态度。无忌笑笑,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子月遇险。一头雪雕抓住九昊落,扑动双翅,将她提到了半空中。林子月怒骂着,一手握弓,一手护在面前。雪雕的利爪划过她的手臂,却被一道道微光击退,没能造成真正的伤害。
雪雕怒了,奋力振翅,越飞越高,然后松开爪子,看着林子月从空中飞落。
林子月惊声尖叫。
飞天辟邪怒吼着,想冲过来营救林子月,却被十几头猛禽拦住,脱身不得。眼看着林子月越坠越快,砸向深不见底的雪谷,飞天辟邪急得方寸大乱,一不留神,被猛禽们抓住,撕咬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施玉羚看得心惊胆战,紧握着拳头,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无忌跃下山坡,划作巨鹰,展开双翅,俯冲而下,掠过林子月身边,一爪抓住了林子月。林子月大惊失色,没能分辨出是无忌,抡起九昊落就砸了下去。无忌抬起另一只爪子,劈手夺下了九昊落,将她扔在自己背上,一声厉啸。
坐在熟悉的位置,听到熟悉的厉啸,林子月这才定下神来,意识到这只巨鹰不是白凤冰身边的卫士,而是赶来救援的无忌。她喜极而泣,用力拍打着鹰肩。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无忌没空理她,扑向飞天辟邪,伸出双爪,抓住一头踞在飞天辟邪背上,伸出长长的喙,正准备啄瞎飞天辟邪眼睛的大雕,稍一用力,就将它撕成两半。顺手扔了出去,再次出手,又抓住一头猛禽。一张口,啄下了它的头。
爪击喙啄,无忌片刻之间就杀死了几头猛禽,将飞天辟邪从围攻中救了出来。
一见巨鹰凶猛,那些猛禽齐声鸣叫,舍了飞天辟邪和嬴亦然,从不同的方向扑了过来。
无忌毫不示弱。他驮着林子月,扶摇直上。迅速突破了猛禽们的围堵。他身体一抖,将林子月从背上震落。林子月吓得一声尖叫,叫声未落,无忌伸出巨爪。抓住了她的腰,爪心正对着她的小腹。与此同时,另一只巨爪按在了她的背上。
片刻之间,两道温暖的元气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了林子月的身体,冲刷着林子月的经络和骨肉,洗去她的疲惫。林子月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精神为之一振,二话不说,拉开了九昊落。
有了无忌输入的元气加持。林子月轻轻松松的拉开了九昊落。
“叮——”一声轻响,林子月松开勾弦的手指。弓弦轻颤,一道看不见的劲气离弦而去。
“呯!”百步外。一只雪雕如遭重击,胸口爆出一个血洞,鲜血溅射。
林子月被这些猛禽围攻了半天,受尽了委屈,就早恨它们入骨,只是实力不济。拿它们没办法。现在有无忌帮忙,她自然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她不停地拉动九昊落,每一声弦响,都有一头猛禽毙命,悲鸣着,从空中坠落。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
无忌抓住林子月,展开双翅,从那些猛禽的头顶掠过。在他四周,一个方圆近百丈的漩涡正在形成,大量的天地元气被卷入其中,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身体,再注入林子月的经络,又经由九昊落,化作一道道劲气,洞穿猛禽的身体。
入道以来,林子月第一次感受到了箭圣真正的威力。不管敌人如何逃窜,哪怕是在千步之外,只要被她看见,都无法逃脱她的无形之箭。每一声弦响,都代表着一个敌人的灭亡。
数十息之后,喧嚣的战场安静下来,原来占尽优势的猛禽们被林子月全部射杀,无一幸免。
无忌从空中落下,站在嬴亦然身边。嬴亦然一动不动,连眼中的愤怒和不甘都没有丝毫变化,依然保持着被白凤冰冻结的那一刻。衣襟上的裂痕,胸口被白凤爪尖割破的伤口清晰可见。
无忌静静的看着她,面色平静。
林子月单腿跪倒,将嬴亦然抱在怀中,泪水涟涟。“哥,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她是为了救我,才中了白凤冰毒手的。求求你,治好她,治好她,好不好?”
无忌抬起头,看看四周,轻叹一声:“我会救她,但不是在这里。我们还没有真正安全,白凤冰就在附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再迟片刻,一个也走不掉。”
“白凤冰还没死?”林子月大惊失色。看到无忌和施玉羚安然无恙,她还以为白凤冰死了呢。
“还没有。”无忌伸手招过飞天辟邪,将掌心按在它的腰背上,输入元气。得到元气补充,遍体鳞伤的飞天辟邪恢复了元气,抬起头,低吼着,伸出舌头,舔了舔无忌的手掌。
看着飞天辟邪身上的斑斑血迹,林子月既心疼又惭愧。
无忌却没有时间理会林子月的小心思。他让施玉羚抱着嬴亦然,坐在飞天辟邪的背上,自己化作巨鹰,将林子月搂在怀中,在一旁护卫。只要能保证林子月的发挥,千步以内都是安全的,就算是白凤冰追来,也讨不到便宜。
安排妥当,飞天辟邪一跃而起,驮着施玉羚和嬴亦然向东北方向飞去。
雪山恢复了平静。
……
“很遗憾,令尊、令堂……已经过世了。”白清跪倒在施玉羚面前,真诚的忏悔道。“白家诚心邀请他们来做客,却未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白家有责任。请施姑娘节哀,不论施姑娘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白家能做到,绝无二话。”
“我要你去死!”施玉羚尖叫道,抱着施正清和嬴若兰的尸体,痛不欲生。
“喏。”白清磕了一个头,又道:“还有呢?”
“还有?”施玉羚恶狠狠的盯着白清。“杀人偿命,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的命。”
“一言为定。”白清说完,站起身,转身向无忌拱了拱手。“二师兄,请容我将凤舞军团的军务交待一下。我将凤舞将军的印信和兵符都交给二师兄,再向所有的将领传达一下军令,然后便自裁,可否?”
无忌一动不动的看着白清。白清冷静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在白凤冰音讯全无,其贴身亲卫也全军尽墨,施玉羚要他偿命的情况下,他还能如此从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要用一下靖室。”
“二师兄请便。”白清恭敬的说道:“从现在开始,凤舞军团的一切都是你的。”
无忌也没有吭声,抱着嬴亦然走进了靖室。林子月很自然的站在了靖室外,执弓警戒。她虽然只是一人,却抵得过千军万马,谁都知道这位羽民射手是位箭圣,不是普通人能惹的。就算没有白清节制,也没人敢来打扰无忌和嬴亦然。
无忌将嬴亦然放在榻上,仔细端详了良久,这才伸出手,按在嬴亦然的命门上。
一道带着暖意的了真气,缓缓输进了嬴亦然的命门。
半个时辰后,嬴亦然的眼珠动了一下,转头看向无忌,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忌,是你吗?”
“是我。”无忌点点头。“不要乱动,你受伤太重,要静养。”
“这是在哪里?”嬴亦然打量着四周。这个密室很幽静,虽然装饰很华丽,灯光很明亮,却还是掩饰不住深埋地下的幽深。白凤冰虽然不在,她设下的禁制已经消失,可是残留的阴冷气息却还在,让嬴亦然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无忌。“是地府么?”
“不是地府,是凤舞军团。”无忌掰下一小片紫血龙芝,塞进了嬴亦然的嘴里,又输入真气帮她运化。同时把雪山之战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亦然,你看,怎么处理凤舞军团为好?”
在紫血龙芝和元气的双重作用下,嬴亦然的脸上恢复了血色,精神也强了不少。她想了想:“白清不能死,我们还需要他来维持凤舞军团。姐姐那里,我去说。”
无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在处理这些问题上,他更愿意相信嬴亦然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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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