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没有起身相迎,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令狐敏之走到面前。
跟在令狐敏之后面的杜鱼低下了头,无颜面对无忌。他很清楚昨天令狐敏之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无忌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反倒是令狐敏之表现得很从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看来你还没有消气。”令狐敏之打量着无忌。“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生气,说明你还把我当朋友。”
“曾经是。”无忌很生硬的说道:“但那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
令狐敏之眉毛一挑:“那我们现在是敌人吗?”
“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来自边疆的庶民,哪有资格和令狐大人为敌。”无忌把目光转向杜鱼,微微一笑:“新年好!”
“唉……”杜鱼越发尴尬,不安的瞟了令狐敏之一眼。“无忌,其实……”
“你不用替他说话!”无忌打断了杜鱼。“要不我连你一起赶出去。”
“杜鱼,你不用替我说话。”令狐敏之也说道:“他现在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他耸了耸肩,转身向屋里走去。“你和他叙会儿旧,我去给七皇子拜个年。”
无忌一声不吭,露台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蓬头垢面的嬴敢当走了出来,看了面色阴沉的无忌一眼,“扑哧”一声乐了,撇撇嘴。
“幼稚!”
无忌恼了。没好气的说道:“我的确幼稚,幸好不蠢!还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蠢了。”嬴敢当一昂头,自恋的抹抹头发,坐在无忌对面。“那你跟我说说,谁可信,谁不可信?是他,还是那两个巨人?”
无忌一时语塞。林飞和石头、木头可信吗?真要追究起来,恐怕也未必。
“小紫月?我看那小姑娘古灵精怪。恐怕也未必可信。”
“且!”无忌不置可否,把头扭了过去。
“无忌。把要求放低一点,要不然,你会和我一样,帅到没朋友。”
嬴敢当老气横秋的拍拍无忌的肩膀。将两张金票塞到他手中。“这是剩下的,幸好没输光,要不然……啧啧,亏得我聪明,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要不然,今天可就丢脸了。”
无忌看着那两张皱巴巴的金票:“你拿了我那么多,你就剩下两张?”
“是啊。都被你妹赢去了。”嬴敢当拍拍屁股,一脸郁闷。“你妹的!本皇子自童蒙起闯荡赌坛,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没脾气。无忌。我去洗个脸,马上带你们出去玩,就当赔偿了。”
“去玩?去哪儿玩?”
“当然是赌场了。”嬴敢当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妹这么能赌,不去赌场捞一把,岂不是浪费了。”
“我……日!”无忌很无语。
“邪恶了啊!”嬴敢当从窗户里探出头,严肃的指着无忌。“虽然迟早是你的菜。可是这么小,你下得去嘴?太禽兽了。千万别让我鄙视你啊。”
“你……”无忌仰首望天。长叹一声:“好啊,我承认,你赢了。”
“哈哈哈……”嬴敢当放声大笑。
“啊啊啊!”小紫月冲了出来,抱着无忌的手臂就往里拽,一边拽,一边哇哇大叫。无忌莫名其妙,跟着小紫月跑出来的景小阳一脸苦笑。“主人,紫月姑娘把钱全输了。”
“什么?”无忌吓了一跳。“谁这么厉害,能赢她的钱?”
“我!”令狐敏之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平静的点着手里的金票。看到那一厚摞金票,小紫月更抓狂了,抱着无忌的手臂,咿哇乱叫。
无忌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景小阳一脸无奈。
令狐敏之笑了,摊开手掌。掌心有五颗晶莹剔透的彩珠,漂亮得像猫的眼睛,闪着神秘的光。他轻轻一抛,五颗彩珠轮流飞起,凌空飞舞,像一颗五彩的手链,缤纷夺目。
无忌明白了。他肯定是和小紫月猜拳的时候,用这个让小紫月分心,然后一局定输赢,把小紫月的金票钱全赢走了。小紫月童心未泯,对千金也许没什么实际的概念,对这么漂亮的东西却没什么抵抗力。
“令狐大人真是好手段。”
令狐敏之微微一笑:“手段不分好坏,只看动机如何。小姑娘,你的眼力很好,心意却还不够坚定,有待进步啊。赌博,手艺还在其次,心志才是根本。”
他将金票和五彩珠塞到小紫月手里。“送给你,新年快乐!”
小紫月破涕为笑,捧着金票和五彩珠,一溜烟跑了。
“令狐大人以迂为直,好手段。”无忌又赞了一声。“不过,用来对付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浪费了?”
“谈不上对付吧。”令狐敏之看着小紫月的背影,沉吟片刻,转过头,微微一笑:“无忌……”
“别理他,跟小孩子似的。”嬴敢当走了出来,揽着令狐敏之的肩膀,冲着里面叫道:“小赌神,我们一起去横扫咸阳赌场,好不好啊?”
“啊呀啊呀!”小紫月一溜烟的跟了出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无忌,一脸的乞求。小辟邪摇头摆尾的跟在后面,吐着舌头,像条哈巴狗似的。
无忌很无语,指指令狐敏之,又指指嬴敢当。“你们……太卑鄙了。”
“人不卑鄙枉少年嘛。”嬴敢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走吧,带你去见见世面,别扭扭捏捏的。”
……
银钩赌坊位于皇城西章台街。是咸阳最大的一家赌坊。
咸阳有九大市,其中有四大市位于章台街附近,各地来的商旅大部分都住在附近。一是交易方便,二是设施齐全,便于享受,章台街也就慢慢的成了咸阳最有名的销金窝,权贵和富豪们经常出入之所。
无忌本来觉得自己现在很有钱,昨晚一夜时间,搜刮了七八千金。可谓是一夜暴富。等到了章台街,这才发现自己又被打回了原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
一进章台街,离银钩赌坊还有几里地,路边停满了各种豪华之极的车辆。放眼看去,几乎每一辆都比殷玄初到卧虎镇时所坐的马车漂亮。至于大国师和嬴亦然坐的那种大路货,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一辆。
每一辆马车旁都站着数量不等的锦衣侍从,无忌随意看了一眼,发现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猛境中高阶,其中不乏灵阶高手,一个个身材壮硕,神情剽悍,看到无忌等人时,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傲慢。
“大秦的七大姓。十三小姓,三十六氏,你可以这里找到一半。”嬴敢当搂着无忌的肩膀。热情的介绍道:“很多刚到咸阳的人,都愿意到这里来,不一定要赌钱,就想看看咸阳权贵们的气派,给自己一点上进的动力。要不然,很难在咸阳坚持下去的。”
“为什么?”
嬴敢当看了他一眼。有点像看白痴。“你觉得咸阳那么好混?每年以各种身份来到咸阳谋发展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最后能有几个出人投地?没有一点动力,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是吗?”无忌耸耸肩,将嬴敢当的手掸落。“我觉得很简单啊。”
“这个……”嬴敢当语塞,咂了咂嘴。“好吧,我承认,你是特例,运气好得爆棚。”
“错,我是凭实力。”
“且!”嬴敢当禁不住冷笑一声。“实力?昨天是谁被玄境七阶的对手追得像条狗似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记得那家伙后来躲到钟里面去了。”
“我……”嬴敢当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爆了一句粗口。“我勒个去!你这就没劲了啦。我好心为你介绍情况,做导游,你一个劲的打我的脸,揭我的短,没劲啦。”
无忌哈哈一笑,拍拍嬴敢当的肩膀。“好啦,算我没见识,七皇子别见气。继续,你继续。”
“哼!”嬴敢当一边向前走,一边和路边的熟人打着招呼。
看得出来,他经常出没这里,认识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尊敬就欠奉了,几乎没有一个人把他当皇子看的。嬴敢当也不在乎,泰然自若的为无忌介绍沿途看到的马车,解说马车上的徽章代表哪个家族。
不得不承认,嬴敢当见识的确广,不管是哪一家,哪怕是七大姓、十三小姓、三十六氏以外的家族,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别看这些人来头都不小,可是到了银钩赌坊,他们也只能在外院混混,连进内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进包间了。”
“那什么人才有资格进内院?”
“首先,得是咸阳数得上的那五十六姓之一;其次,赌资不少于万金;最后,人品要好,赌品更不能差,要不然,被人叉出来,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用不了两天,就会传遍整个咸阳。”
无忌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赌钱,还是赌命?万金才有资格入场,他只有七八千金,连资格都没有?
“你今天是带我来开眼界,还是要借这银钩赌坊的排场给我下马威?”
“兼而有之吧。”嬴敢当大大咧咧的说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想趁机捞一把。昨儿我可输惨了,不找点补头,这日子怎么过?”
“哟,这不是七绝皇子嘛。”旁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粉面少年倚着车窗,笑嘻嘻的看着嬴敢当。“怎么,乡下来亲戚了,带到这儿来见见世面?哟,还带宠物了,好大一只猫,什么稀有品种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七皇子,介绍一下,让我也开开眼界,涨涨见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