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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茶过三巡,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令狐敏之告辞而去。

无忌坐在天然居侧院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的皇宫和高高耸立的天书塔,一时出神。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四周一片静谧。

即使是帝国的心脏,也没有后世那种大都市的繁华,至少夜晚还是比较寂静的。鳞次栉比的豪宅里也许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可是大街上却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巡夜的半人马缇骑和獒人执戟走过。

宵禁已经开始了,没有令牌,任何人在街上行走,都会受到盘查,如果反抗,不是被半人马骑士射死,就是被獒人执戟撕成碎片。

所以令狐敏之才说,死门的死门不敢轻易来内城,特别是不敢大规模行动。

无忌看着这死一般的城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讨厌,而巍峨辉煌的皇宫,高耸入云的天书塔,在他眼里也和雷峰塔相差无几,早该倒掉。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无忌以为是景小阳或者倪玉兰来送茶水,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声:“放这儿吧,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不要管我。”

“贵客对下人很怜惜啊。”施玉羚放下茶壶,轻声笑道。

无忌吃了一惊,连忙站起,一脸歉意的说道:“原来是施姑娘,我以为是倪婶或者阳阳呢,失礼失礼。”

“没什么。”施玉羚还了礼,把头转向皇宫方面,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明日便是小年,我马上要赶回去准备除夕晚宴,恐怕不能在这里侍候贵客了。如果下人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贵客多多包涵。”

无忌心中一动。施玉羚已经两次提到除夕晚宴了,这次更是亲自上来奉茶,恐怕不是随口一说。

“施家的除夕晚宴……是怎么回事?”

施玉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看得出来,无忌对人情世故不太敏感,她第一次提到时,令狐敏之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无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来奉茶,再次提起。

“施家以厨艺传家,四时八节,都会举行家宴,既团结人心,也考校后辈子弟的厨艺……”

施玉羚将施家晚宴的情况说了一遍,无忌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还是家族内部的考试,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前程,甚至关系到下一代家主。

施玉羚年纪轻轻的就能在咸阳内城开设菜馆,一方面当然是她的厨艺高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又善于经营形象,以高冷面目示人,这才博得玉面冰狮的名头。真要论厨艺,她在施家并不突出。

即使是在年轻一辈中,她也排不进前十。

可是,她有一个让其他兄弟姐妹艳羡的条件:冰火同源的命格。冰火同源几乎是成为天才厨师的必备条件,施家祖辈中,厨艺最高的几位前辈几乎都拥有冰火同源的命格。

正是因为冰火同源的命格,施玉羚才能拥有独立经营一家菜馆,并且冠以施家之名的资格。

但是,如果她在二十岁之前不能达到灵境,她的好运也就到头了。因为这预示着她不可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全面掌握冰火同源的威力,接过施家的传承。

她今年已经十七岁,过了年就十八,还没突破猛境,跟离灵境更是遥遥无期,至少两三年内看不到任何希望。

无忌终于听懂了施玉羚的意思,却有些为难。

如果能帮施玉羚升阶破境,他不会嫌麻烦,也不怕耽误时间。可是在他目前的境界,如果要替施玉羚施针,就算降低标准,不追求一步到位,也必须要接触施玉羚的身体才行。

他还记得在枭阳国的地牢里,第一次替嬴亦然施针时有多尴尬。

“施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无忌很诚恳的解释道:“如果我亲自替你施针,的确可以加快你的境界提升,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担心会对姑娘的名誉有损,所以……”

听完了无忌的解释,施玉羚怅然若失。

她听杜鱼说,无忌替他施针两个时辰,硬生生的将他从猛境二阶提到了六阶,这才心动不已。她的境界还在猛境之下,提升的幅度更大,可是……如果要以和无忌祼裎相对为条件,那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还是由倪玉兰施针吧,虽然慢一点,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见施玉羚失望,无忌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施姑娘,如果我们住在这里有所不便的话,我明天一早就离开,又或者,我租你的房子,如何?”

施玉羚一愣,从出神中惊醒过来,连连摇头,笑道:“贵客,你误会了,我只是为自己的贪得无厌而惭愧,并没有以此为条件,与贵客交易的意思。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不要拘束。”

无忌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让林飞拿来一块紫玉。

“施姑娘,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礼尚往来,这块紫玉,就当我送给施姑娘的见面礼,请施姑娘千万不要推辞。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住下去。”

无忌这块紫玉虽然不小,却是没有加工过的原玉,表面粗糙,在夜色下更是黑乎乎的一团,和一块黑石头没什么区别。施玉羚只当是什么从九夷部落带来的土特产,也没在意。

对咸阳来说,九夷部落就是天边的蛮荒,能有什么好东西?

“好吧,如果我不收,你也住得不安心。”施玉羚笑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权且收下。贵客,你休息吧,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无忌点点头:“施姑娘请自便。”

……

施玉羚带着一个青衣侍女,几件换洗衣服,上了马车,离开了天然居。

无忌送的那块紫玉,被她很随意的放在一个包袱里,由青衣侍女拎着。紫玉有点沉,青衣侍女拎得很不情愿,埋怨了一句:“真是乡下人,姑娘这么待他,他就送一块黑不拉叽的石头?”

“九儿,不要乱说,这个无忌是一个实诚人。在他眼里,这块紫玉可不是石头这么简单。”

“所以说他是乡下人呢,拿块石头当宝。”青衣侍女笑道。她叫施九妹,是施玉羚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相对比较随便一些,施玉羚一直称她为九儿。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驶过静静的长街,沿途遇到几队巡逻的半人马骑士或者执戟,查过令牌,得知是施家的人,没人敢阻挡,都客客气气的放行了。

回到施家老宅,天色已晚,各院却还是很热闹,灯火通明。明天便是小年,是准备参加除夕晚宴的年轻子弟初选的日子,只有通过初选的人,才有资格参加除夕的晚宴。今天晚上,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了。

施玉羚回到自家住的小院,她的父亲施正清和母亲嬴若兰还没睡,正在等她。施正清四十余岁,正是壮年,是施家顶梁柱之一,与其兄长施正朗并称大小狮,有机会角逐下一任家主。

也正是因为他高超的厨艺,才能取上有皇室血脉的嬴若兰。

嬴若兰身上的皇室血脉虽然已经很淡,却和当今的皇帝皇后同辈,而且是儿时的玩伴,关系很不错。

看到女儿回来,嬴若兰怜惜的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有一个贵客,耽误了些时间,累爹娘久候了。”

“什么样的贵客,耽误到现在?”嬴若兰嗔道:“明天就要比赛,你今天晚上就不应该再接生意了。”

“罢了,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言而无信,随便拒绝客人。”施正清摆摆手,不苛言笑。“明天的比赛,你可准备好了?”

施玉羚笑笑:“父亲,女儿初明冰火之意,有些想法,还想请爹爹指点指点。”

“你明了冰火之意?”施正清目光一闪,几分喜色一闪即没。“这倒是个好消息。”

“是的,女儿遇到了一个贵人,他能帮女儿打通经络,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岁之前进入灵境还是有可能的。”

“是么?”施正清叹了一口气:“女儿,有个事要告诉你,你玉麒堂兄……两天前跨入灵境了。”

施玉羚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堂兄施玉麒是大伯施正朗的第七子,比她大两岁,拥有雪域赤鹿的合格,同样拥有冰火同源的能力,比她的冰原火羚略逊一筹,但是他的境界比她高,十五岁的时候就进入了猛境。

冰火同源的修行慢,本来以为他五年之内不可能进入灵境,没想到他在最后关头突破了。如此一来,施玉麒很有可能抢在她前面接受施家传承,而她的父亲也可能因此失去角逐下一任御厨的机会。

施玉羚刚刚热起来的心突然变得冰冷。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嬴若兰身边,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咚”的一声,装有紫玉的包裹落在地上,正好砸在嬴若兰的角上。

“唉哟,什么东西,这么重?”嬴若兰抱着脚,叫了起来。

“一块石头。”施玉羚无精打采的说道。

“石头?”施正清眼尖,觉得有些异样,抢在嬴若兰踢开之前,把紫玉捡了起来,看了一眼,突然大叫一声:“闺女,这是从哪儿来的?”

嬴若兰嗔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一块石头而已,别把闺女吓着了。”

“一块石头?”施正清抱着紫玉,爱不释手。“夫人,你相信不,整个咸阳城可能都找不出第二块这样的石头。就是这块石头,可以买下我施家一半的产业。”

“啊?”嬴若兰和施玉羚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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