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与瞿麦派来的人,接上了头,灵芝高兴得一蹦一跳。
蹦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观看自己的身号,有不有柴胡派来的人跟踪;跳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自己的左右,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有不有心怀不轨的赤臂罗汉。
下了引桥,走沿江路,刚好可以吹一吹江面上吹来的凉风。灵芝轻哼道:
“哎呀嘞一一潋江流水波连波,兴国老表爱唱歌。山歌好比山泉水,源源不断汇成河。”
灵芝特意从滕王阁,拐进民德路,一到家里,父亲还在扯着嗓子大喊:
“降价了!今天又降价了!大家过来看一看咯,瞧一瞧啊!”
灵芝急匆匆爬到三楼上,准备给瞿麦写一封信,摊开信纸,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写什么写呀,即使告诉瞿麦哥哥,我的灵魂里,隐藏着一支乐队,乐队奏着凉凉的倾诉,瞿麦哥哥根本无法收到。灵芝只好拿着笔尖,在信纸上胡乱戳着一点点。
戳满笔尖的纸上,陪衬着几滴清泪,像紫花地丁。唉!灵芝叹了一口气,心里在说:我不想要黑夜,除非是晨曦。把黑夜溶于金黄和尉蓝,灵魂不知晓的东西,才是我最想拥有的。
瞿麦哥哥,我可以忧郁地告诉你,无论你在高峰还是在草地,无论你在追赶日月星辰,这个冒牌的宇宙,或许会变,而我灵芝,绝不会。
这个世界,当真乱七八糟。
瞿麦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生活,白天充满春天里的阳光,而不是哀哀怨怨的秋日黄昏!我可以随着春雨,变得像垂柳一样柔软。或许一场暴风雨向我袭来,直至世界终结。而我的身边,永远有个呵爱我的你,世界才会无比美妙。
我现在渴望的,你我都是贼,认认真真的贼,最好在我们重逢前,偷走这段的时光。
南昌城到九江城之间的铁路,还没有修建。灵芝只得拖着行李箱,去“带三江而襟五湖”三汊港码头,坐船去九江“天下眉目之地”浔阳码头。
从阳明路到城南的瑶湖,少说也有四十余路。灵芝的父亲当然不放心,哪怕是耽误一天生日不做也算了,喊了两辆黄包车,专程把女儿送到瑶湖三汊港。
还要等一个小时,客轮才能到码头。
灵芝说:“父亲,你早点回去吧,免得耽误做生意。”
“灵芝,你不晓得,三汊港这个偏假地方,经常有些赤膊罗汉,欺负女孩子。”
“什么赤膊罗汉?我怎么没听说过?”
“南昌人讲的赤膊罗汉,就是那些打架斗殴、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父亲说:“灵芝,前年的八月一号,南昌武装起义,彭干成当了公安局长,曾经专门派了几十个警察。打击瑶湖这一带的黑恶势力。起义失败了,瑶湖又是黑社会的天下。”
说巧不巧,灵芝父亲的话还未落韵,就看见四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挽着衣袖子,露出来的胳膊上,都纹着一条青龙。
贴着粗麻石的码头上,几十个旅客,都晓得来了一帮不好惹的赤膊罗汉,能退则退,能躲则躲。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说:“嗨!前面的那个女孩子,长得蛮不错呢。”
四个赤膊罗汉,大咧咧地朝灵芝父女走来。
父亲说:“灵芝,有父亲在,你就不需要怕,万一得已,我和他们动起手来,你赶紧躲起来。”
灵芝说:“我不怕的。”
那个年龄稍大的赤膊罗汉,右手伸过来,想要挑起灵芝的下巴。
灵芝稍稍地退了半步。
待那只脏手,距离自己的脸,不足一尺距离的时候,灵芝突然伸出双手,抓住男子的手腕,用力一勒,将整条手臂,勒到男子的后背上。
所谓的赤膊罗汉,本没有习过武,无非是仗着胆量,胡作非为。
其他三个赤膊罗汉,看到老大被一个女孩子制伏,惊慌失措,硬着头皮,舍身来救。
灵芝用力一推,再补上一脚。那个老大,一个狗啃泥的姿势,速速朝另外三个赤膊罗汉冲去。
灵芝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仅把父亲看得目瞪口呆,更是把四个赤膊罗汉,胆子都吓破了。
那个老大,被手下接住,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令他愤怒。说:“兄弟们,给我打死那个臭丫头!”
三个赤膊罗汉,只得硬着头皮,围住灵芝。
这个情况,正好应了一句俗话,三只老鼠咬猫,没有一只老鼠冲头。
灵芝晓得,不把他们放倒,恐怕自己脱不了身。
灵芝一个弹跃,右腿跌倒一个;一记掏心拳,再放倒一个。剩下一个,只有十五六岁样子,吓得跑了。
四个赤膊罗汉,这才晓得,眼前这个女孩子,是练过礼术的,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父亲上来问:“灵芝,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厉害了?”
灵芝说:“我在南京学习快十个月,大半多的时间,是练习擒拿格斗和防身术。刚好在他们身上,验证一下学习成果。”
这个时候,刚好客船到了。原来胆小怕事的旅客们,先让灵芝上了船。
差不多六小时的时间,灵芝才到九江城。九江到南京的火车票,有是有,但需要中转两次。而且,只有明天的票。
灵芝到达南京下关火车站,已是第三天。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有个戴着礼帽、穿着风衣的男子,朝灵芝说:“高棠李爱何时了?清河骡马随街走。”
灵芝说:“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花落知多少?”
那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说:“别出声,跟我走。”
两个人走进龙江路一家餐馆,男子摘下礼帽,喊道:“店老板,来二份鸭血粉丝汤。”
两个人拣了一个幽静的地方,男子才说:“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小老板,叫党参。”
“党参?这个名字好熟呀。”
“咦?你怎么熟?”党参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呢。”
“我有一个朋友,叫瞿麦,他经常说你的故事。”
“你认识瞿麦?”党参惊喜地说:“他是我的兄弟呢。”
“那太好了!老板。您哪天有时间,和我讲一讲瞿麦哥哥和杜鹃姐姐的姑娘的故事。”
党参有点吃惊,说:“你叫瞿麦哥哥?你还要打听他杜鹃姐姐的故事?”
“是呀呀。这有什么奇怪的?”灵芝说:“我的灵魂里,他的灵魂里,各自隐藏着一个乐队,随时准备着,合奏《夜莺小夜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