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中,张元宝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道姑。那道姑眉目清秀,年约四旬,周围兵荒马乱,她的眼神却诡异地平静。
“你说你认识赵伦的娘亲?”张元宝在堂上坐定,声音低沉。
道姑抬起头,语气沉稳:“十年前,我在宁王府当差。宁王谋逆案后,府中奴婢尽被发卖,后来我才辗转来到定州入了道观。没想到被赵伦发现,一直被困在赵家,今日趁乱跑出来,才遇到冷先生。他从前在京城与宁王交好,故而认得。”
堂内一片寂静,茶香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
“宁王?”张元宝全身一震,“莫不是赵伦与宁王有关?”
道姑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宁王被诬谋反,满门抄斩。赵伦本是宁王府的亲兵统领之子,本该一并问罪。太后却在关键时刻出手,不但保下他一命,还将他带在身边养大。赵伦亲爹被斩首后,他娘被卖入青楼,和我在一起。我亲眼见到她不堪凌辱跳楼自尽。”
“她娘死前,赵伦还常去青楼看她,每次来时便愤愤不平地说宁王是被当今陛下陷害至死的,就是为了除掉宁王登上太子之位。他说是在宫中听太后身边的宫女说的。她娘死后不久,赵伦就被太后送往定州。我也是前几年来定州道观才知道是他。”
张元宝眼中寒光一闪,冷嗤一声:“恐怕太后身边的宫女是有意说给他听的。所以赵伦对陛下……”
“恨之入骨。”道姑低声道,“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是陛下害死了宁王和自己的父亲。太后把他当作一把刀在养,就等着今日用他来对付陛下。”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士兵快步奔入:“大人不好!高侍郎从后院逃了!”
张元宝脸色一沉,刚要下令追捕,却听道姑说道:\"不必追了,他定是进了大尖山。冷先生说了,高侍郎交给他了。
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又有人匆匆跑进来:“都尉,抓到了几个想偷跑出城的商人。审问之下,他们招认是受太后指使,在城中散布流言,说陛下身染重疾,不日即将归天。”
张元宝冷笑:“这是要挑起民变?”
就在此时,王六儿也赶了回来:\"大人,不好了!赵伦突然下令,让山上的兵士准备夜袭城东!他们已经往马上绑火把了。”
“城东?观音庵那边的地道果然有问题。传令下去,即刻封锁地道口,布置弓箭手严加防守。”
话音未落,又一个士兵冲进来:“大人,城南又起火了!这次是装军粮的粮仓!已经有百姓开始哄抢粮食了!”
“哼!太后这是要一箭双雕。既要挑起民变,又要断我军粮。传我军令,立即派兵包围所有粮仓,去查城中可疑的住户。尤其是那些近日新迁入的人家。”
“大人!”又一名士兵来报,“城北村寨也乱起来了。”
观音庵地道、南城粮仓、北城村寨……
夜色越发深沉。张元宝站在城头看着四处的熊熊大火,依然纹丝不动。远处大尖山上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隐约有战马嘶鸣。
就在此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紧接着,城中各处突然响起了喊杀声。
“轰!”一声炸响。烈焰腾空,映照着残破的城墙。火光照亮了无数面目狰狞的杀手,如毒蛇般从爆炸的缺口涌入。
“放箭!”张元宝一声令下。漆黑的夜空中,箭矢如雨,将第一波冲进来的敌人钉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暗处扑出,寒光闪过,直取他咽喉。王六儿眼疾手快,挺枪将那人挑飞。定睛一看,竟是个穿着道袍的和尚。
“大人小心,这些和尚都是死士!”王六儿一边说,一边格挡着连续扑来的刺客。那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迎着剑光应声倒地,依然前赴后继。
“报——!城中起火的地方已有七处!百姓四处逃命,城内大乱!”
张元宝:“传令下去,立即派兵护送百姓去知府衙门避难。让各个坊门关闭,严防歹人趁乱作案!”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远处烟尘弥漫,观音庵的大殿轰然倒塌。无数黑影从地道中涌出,直奔城中要害。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挥令旗:“埋伏在城中的人手,可以动手了!”
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了火把。无数身着软甲的虎翼军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几日前,冷一帆抵达定州,便告知他路上遇到了奉太后懿旨出京的高玉书,提醒他暗中布置伏兵,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刀光剑影中,喊杀声此起彼伏。大尖山上的赵伦看见这一幕,突然放声大笑:“张都尉,你以为这就算完了?”
“放信号!”赵伦一声令下,三支响箭冲天而起。紧接着,城中各处突然响起了爆炸声。原来那些死士都在城中预先埋设了火雷。
烟尘弥漫中,一队队伏兵从地道里冲出,直取城门。
守城的士兵腹背受敌,对付四面八方的伏兵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都尉,他们有备而来,咱们怎么办?”王六儿看着如蝗虫般涌入城中的叛军,心急如焚。
张元宝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等的就是他们进城!”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大尖山背后杀出一支人马。为首的赫然是方达带领的萧军。
“快随本将军剿杀虎翼军精锐,让他们出不了这大尖山!”方达振臂一呼,带领三万军马从赵伦背后冲了过来。
侧方山口,另一队虎翼军的旗帜也爬上了山头,竟是谢珩率领的大军从北境斜插进入了大尖山,和方达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如同一只大口袋,把赵伦的私军和定州城牢牢装入其中。
张元宝紧绷的脸终于绽开了笑容,朝身后一挥手:“随我斩杀城内死士和叛军。大将军要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