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初瞬间醒了酒,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城墙上正对着他的弓箭,眼里闪过一丝惧意,然而,恐惧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他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高声喊道,“梁大人,您这个状元郎,弓箭怕是拿不稳吧?来来来,别犹豫,照着我这儿射,让我瞧瞧您的箭术如何,可别让我失望了,射偏了可就不算数了!”话语间,他虽强作镇定,但声音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梁思辙举着弓箭,稳稳地对着周太初,阿弥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本能地想要迈步上前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梁思辙那张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脸庞时,心中的勇气仿佛被寒风瞬间吹散,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默默地闭上了嘴。
杨承庵却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梁思辙那足以冻结人心的冰冷神色,他急切地开口劝说道:“大人,请您务必冷静啊!那周太初固然行事无礼,言语冒犯,但他毕竟是朝廷正七品的官员,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在此地将他斩杀,那可是触犯了大律,是死罪啊。”
然而,杨承庵的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紧接着,梁思辙手中的弓箭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划破长空,直奔周太初而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飞速前进的箭矢上,直到它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周太初的眉心,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绥南军士兵们一片哗然,他们震惊于梁思辙的决绝与冷酷,更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内讧感到手足无措。
而被逼在墙角,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倭寇们,见状更是蠢蠢欲动,他们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纷纷想要趁着这混乱的局面,撕开个口子逃出去,重新获得自由。
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喊叫声、奔跑声、武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在这片纷乱中,梁思辙立于城墙之上,他的声音穿透了喧嚣,响彻云霄:“绥南军的将士们,听我口令!对于这些侵犯我国土、掠夺我百姓的倭寇海贼,一个不留,杀无赦!”
混在绥南军中的李平宣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倭寇群中,边跑边高声呼喊:“杀尽倭寇,保卫漳州!”他的声音激昂而充满感染力,瞬间点燃了士兵们心中的斗志与热血。
绥南军将士们虽因周太初的死而惶惑不安,但击杀倭寇、保卫家园却是他们作为军人的本能与使命。于是,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剑戟,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冲向倭寇,誓要将这些侵犯者彻底消灭在这片土地上。
随着绥南军的全面反击,战场上的局势开始逐渐明朗,倭寇们原本还妄图趁着混乱逃脱,但在绥南军将士们的英勇追击下,他们的希望很快化为了泡影。
几乎是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城墙下的倭寇就被斩杀殆尽,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战斗结束后,绥南军的将士们骑在马上,环顾四周,虽然已经将敌人杀尽,但失去了将领的他们,一时间竟也感到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梁思辙却高声喊道:“开门,迎功臣们归来!让我们的英雄们进城,他们是漳州的骄傲,是保卫我们家园的勇士!”他的声音在城墙上空回荡,充满了对绥南军将士们的崇敬与感激。
马背上的绥南军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入了城,待他们缓缓进入城门,梁思辙早已带着漳州城的百姓们站在他们前面。
李平宣骑马走在最前面,见此情景,他翻身下马,与他走的较近的兄弟们也都跟着下来,须臾间,街道上就形成了两班人马相对而立,剩下一部分绥南军将士骑在马上观望的怪异画面。
梁思辙见状,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绥南军的将士们,作为士兵,保卫大雍朝的每一寸土地,保护老百姓的安全,是我们的神圣职责。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但绝非儿戏。而你们的将领周太初,却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视战争为儿戏,其心不正,已无法继续胜任将领之职,因此,我已将他依法诛杀,以正军纪。
对于此事,我会亲自向朝廷请罪,承担应有的责任,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们能以此为戒,牢记身为战士的使命与荣耀,永不再犯,大雍朝需要你们,漳州城的百姓也需要你们,望大家众志成城,守卫漳州。”
仍在马背上观望的绥南军将士们,彼此间交换着复杂的眼神,虽然周太初的突然被杀让他们感到震惊和茫然,但他们心中并没有燃起对梁思辙的愤怒之火。
事实上,周太初的脾气暴躁、散漫不羁早已在军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劣印象。在汀州时,他们虽然并非周太初的直接部下,但早已耳闻他的暴虐与无常,那些关于他如何欺压士兵、如何肆意妄为的故事,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他们的心头,那时的周太初,就已经让许多士兵心生畏惧,对他敬而远之。
而当他们来到漳州后,周太初的恶劣行径更是变本加厉,他除了吃喝玩乐,平日里几乎从不理会他们,仿佛他们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可以随时丢弃,因此,在他被一箭射杀后,谁也没有想过要替他报仇。
梁思辙的一番话,仿佛替大家找到了理由,大家纷纷从马背上跃下,对他们而言,他们仍是绥南军,他们的目的仍是守卫漳州,既然如此,那么将领是谁并不重要。
梁思辙身后的杨承庵见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生怕这些英勇彪悍的绥南军将士挥刀向他们砍来,此刻,随着这一关的平安度过,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得以舒缓。
然而,还未等他完全从刚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新的忧虑又悄然爬上了心头,梁思辙此次擅自做主,诛杀了朝廷命官,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死罪,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
这让他不禁为他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心想这该如何向上面交代呢?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这样一个区区七品小官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此事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就在这一战之后,梁思辙首先修书一封,传给了刚回到汀州的刘茂,刘茂接到信件,拆开一看,顿时怒从中来,觉得梁思辙此举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完全不给他面子,然而,怒气冲冲的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思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想到,如果这次自己执意要惩罚梁思辙,那恐怕他在静王那里也讨不了好,甚至会影响他们的大事,如果自己这次选择放过梁思辙,那么梁思辙在静王面前或许会有所收敛,甚至可能因为感激而替他们在静王面前美言几句,从而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因此,当刘茂提笔回给梁思辙的信中,不仅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本就是瞬息万变之事,你又何必过于挂怀呢?每年这样的小将领,不知道要死多少个,要是个个都报给朝廷,那不是添麻烦吗?”
梁思辙看了回信,不禁嗤笑一声,“老匹夫”,此事自然就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