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的母亲一噎,如此模样的小丫头最贵也值不上一百五十两黄金…
不知该如何回怼,她只得不停地给王大人使眼色。
殊不知王大人此刻也犯了难,原本以为事情很简单,他便收了银子满口应下,竟不知实情根本就不似这妇人所言。
而此刻让王大人头疼的,不是这妇人给的银子,而是来之前,上头那位的叮嘱——
必定让这宅子的主人扣上罪名,若做不到,最起码也得毁了他们的名声!
思索片刻后,王大人挺着他肥硕的肚子,眨了眨他那双三角眼,原本一脸傲气的脸上竟挤出了一抹笑容。
他摊了摊手说道:
“看来此事是有所误会啊!想来这对夫妻思女之心切切,一心想着见女儿,于是话语间急躁了些!”
双喜的母亲一愣,瞪着眼看向王大人,正要反驳时被王大人一个眼神噎了回去。
王大人继续对沈临鹤和南荣婳笑道:
“二位既有如此善心,想来也不会在乎那一百五十两的黄金早一日给还是晚一日给了,毕竟当时救双喜姑娘时,想必二位也没想要什么回报吧!
既如此,不若先让双喜姑娘回到自己父母身边,想来她这么久没见自己的爹娘,应当也很是想念!”
双喜的母亲不知王大人这是使的什么计,明明他们说好了,双喜得要回来,银子也是得要的。
而且从这户人家要来的银子,还要分他一半呢!
不过见王大人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琢磨了片刻也附和道:
“对!我夫妻二人十分想念女儿,你先把她喊出来,让她跟我们走!”
可没想到对面冷淡模样的貌美女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不行。”
这两个字正中王大人下怀,他心想上头那位说的真是没错,他们果然不愿交人!
王大人面色一沉,怒道:
“你们口口声声对那丫头多么好,如今让她回到自己父母身边都不愿意,莫非真是别有所图?”
他看了看高大的宅门,语气怀疑道:
“你们究竟是何身份,以前这里住着的是贺家人,他们经商才住得起这般大的宅子,你们看样子不是商人,这么多银钱是从哪来的?!
莫非…真是拐了人来卖,挣的黑心钱?!”
周遭的百姓有不知沈临鹤和南荣婳身份的,也一脸惊疑看着他们,住这么大的宅子,动辄就拿出一百多两的金子救人,若没点来钱的渠道,根本不可能!
听着百姓的窃窃私语,沈临鹤和南荣婳还未说什么,反倒是隔壁人家的老母亲忍不住开了口:
“简直是放屁!”
她举起手中的拐杖对着那一脸肥肉的王大人喊道:
“什么黑心钱!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胡乱攀咬?!你要是知道,还不得吓死!
什么都没弄明白就乱说一通,还什么朝廷命官,朝廷有你这样的命官简直是老百姓的灾难!”
“你!”那王大人吃了一肚子的气,如一只涨足了的球一般,离爆开就差戳一下了。
可百姓们都眼睁睁地看着,他总不能因为那老太婆的几句话就拿她怎么样,他使劲压了压心头的火,眯着三角眼缓缓说道:
“哦?那这位老太太你来给我说说,这两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我看看说出来,能不能把我吓死!”
老太太脖子一扬,好似介绍自家光宗耀祖的孙子孙女一般,面上神情十分自豪地说道:
“这位公子便是沈老国公的孙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当今三皇子面前的红人,沈临鹤!
而这位貌美的姑娘,即是沈公子的未婚妻子南荣婳!”
王大人怔了许久才喃喃道:
“助三皇子上位的沈少卿,还有身负异能的南荣姑娘?”
一瞬间,方才还涨起的球瘪了下去,他自言自语道:
“为何啊?我…我这是被坑了?”
上头那位大人嘱咐他的时候,可没说这二位的身份呐,若是说了,打死他都不敢招惹!
“南荣姐姐!沈大哥!”
此时,双喜从宅子里跑了出来,李婶跟在她身后一脸慌张地喊道:
“双喜、双喜!你莫要出头,姑娘和沈公子会为你解决的!”
可双喜一直跑到南荣婳身边才停下,她的眼眶通红,看来是已经哭过了。
双喜深吸了一口气,挡在南荣婳身上,一脸坚定地面向那已然呆滞的王大人。
“我是自愿留在宅子里的,没有人逼迫我!我再也不想回到爹娘身边!”
双喜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有百姓恍然道:
“瞅瞅,人家沈公子和南荣姑娘根本没有逼迫她,反而被她爹娘攀咬一口,简直是无妄之灾!”
也有百姓皱眉道:
“这小丫头莫不是嫌贫爱富吧,嫌弃自家爹娘无权无势,如今攀上了高枝想做凤凰,自然不愿再回那鸡窝里了!”
她的母亲也一脸怒容道:
“你个臭丫头,跟了他们就忘了爹娘是吗?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容易吗,你才十二岁,尚未及笄呢,进了高门大户就不想出来了是吗,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一时间,百姓们对着双喜开始指指点点。
一个‘不孝’便能把人说得抬不起头来,更何况此时如此多人戳着双喜的脊梁骨。
双喜毕竟只有十二岁,面对此种情形一双葡萄样的眸子中很快便含了泪。
李婶心疼得很,连忙把双喜搂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了外界的闲言碎语。
可双喜一下从李婶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她擦干了眼中的泪水,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撩起了自己的袖子,细弱的胳膊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哎呀,这胳膊上怎如此多的伤?!”
“看着不像是最近才有的伤,倒像是旧伤!”
“有的伤口都留疤了,当时得多严重啊!”
…
双喜动作不停,还待撩起衣衫将后背的伤口展示给大家看,被眼眶通红的李婶一下拦住了。
李婶哽咽道:
“好了双喜,好了,好了…”
不似李婶的难过,双喜此刻已是没了泪意,她面容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母,质问道:
“你们所谓的含辛茹苦,便是打得我苦苦求饶吗?便是让我小小年纪去外面做活计养家吗?便是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吗?便是寒冬腊月让我穿得衣衫单薄去湖上凿冰捞鱼给你们吃吗?”
双喜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咬了咬牙,问出了最后一句——
“便是在随着流民进京的路上,故意把我扔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