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那将领心中一哆嗦。
下一刻,女子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开城门。”
那将领一怔,觉得诡异起来。
女子说话看似不费力气,但听起来却比城墙上呼呼作响的风声还大了许多。
将领稳了稳心神,暗自安慰自己这定是因为他一宿没睡,出了幻觉。
他向城墙下的女子及其他百姓厉声喊道:
“我们奉命驻守此处,城门不可开!尔等速速离去,否则将以违逆罪论处!”
百姓们一听,一个个吓得赶紧离远了些。
可不曾想,城墙下那女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抬步向城门走去。
“岂有此理!”那将领见状,大喝一声,一身怒火地下了城墙。
此时女子正好走到城墙处,眼看离城门不过十几步距离。
将领从狭窄的楼梯上下来,紧走几步到了女子身前。
他眯了眯眼,脸色十分不悦,“姑娘,我数次提醒,你竟依旧要闯城门!我可告诉你,如今正值特殊时刻,先不说这门你打不打得开,但就说你今日若真的出了城门,这罪…可就严重了!”
听到这话,南荣婳垂下眸子,沉思片刻。
依照这大胡子将领的意思,今日闯了城门比寻常要严重?
倒是不知朝堂用了什么名目下令紧闭城门,让这些人一个个严阵以待…
那将领见南眼前的素衣女子不再向城门靠近,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被唬住了。
他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昂着头轻蔑说道:“姑娘,我奉劝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了。
南荣婳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径自绕过大胡子将领,继续向前走。
她袖口宽大,没人注意到她方才对着那将领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守门的士兵见南荣婳靠近,伸出长戟拦在城门前,只等他们的将领下令,便可当场诛杀这无法无天的女子。
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他们的将领有什么反应。
南荣婳视这些士兵如无物,她只来回打量着这些士兵身后,那扇足足三丈高的厚重城门。
片刻后,在守门士兵奇怪的目光中,她缓缓伸出了手。
她仿若在用一根手指写着什么复杂的字。
随着她的动作,士兵们恍惚听到身后的城门竟发出‘吱嘎——’的微弱声响,仿若被推动一般。
他们吓得浑身一抖,再看向南荣婳时,眼神便充满了惊骇之色。
可还不待南荣婳继续,她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南荣婳回头看去,见竟是来旺匆忙而来。
来旺跑到南荣婳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南荣姑娘,您果然在此,少爷怕您硬闯城门,赶忙让我过来阻止。”
南荣婳一挑眉,“为何?”
来旺瞅了瞅只隔了几步远的士兵,没有办法,只得大着胆子向南荣婳又凑近了些,开口道:
“少爷说,太子今日早朝上,对朝堂官员的说法是城门外的流民中混杂着敌国探子和士兵,所以,姑娘今日若开了这城门,便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南荣婳听完,神色依旧平静。
来旺见她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心中着急,挠了挠头却不知再如何劝了。
南荣姑娘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
判她的罪?
那也得能抓住她再说吧…
来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生怕完不成沈临鹤交代的事,可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南荣婳说道:
“那便走吧。”
南荣婳收回在半空中描着什么字的手,那厚重的城门便也不再发出响动了。
来旺一脸呆滞,南荣婳走出去两步,见他这副模样,回头解释道:
“毕竟如今外人看来,我是与沈临鹤绑在一处的,若我通敌叛国,岂不连累了沈家…”
说完,便不再管来旺的反应,继续向前走去。
来旺愣了几息,待反应过来,一张木愣愣的脸绽开了笑容。
他赶紧跟上南荣婳的脚步,边走边说道:
“姑娘且放心,少爷已有办法让太子亲自下令开城门,约莫再有两刻钟…哎?姑娘这是去哪?”
来旺说着,一抬头却见南荣婳正朝路旁的林地走去。
他赶忙跟上。
“两刻钟太慢了,那人顶多再有一刻钟便要死了。”南荣婳声音淡然,仿若生死之事便如吃饭一般寻常。
来旺一愣,喃喃重复道:
“那人?”
南荣婳却不再多说,从林间绕了路,朝离城门远一些的城墙处走去。
她如闲庭信步,但速度却很快,来旺须得快跑着才能跟上。
不多时便到了城墙之下。
此处离城门较远,很是安静,也无人注意到这里。
南荣婳抬头遥遥朝城墙上望去,估算了一下高度。
“姑娘想翻墙?可这城墙至少有五丈高,姑娘…”
来旺话还没说完,只见虚空之中如有台阶一般,南荣婳借力而上,一个闪身便越过了城墙。
来旺呆呆地向上望了一会儿,随后一个巴掌,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多话的嘴。
城墙后,南荣婳轻巧落地。
地面厚厚的积雪上竟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她的目光凝在不远处乌泱泱缩在一起的人群。
若是不仔细看,还只当是一堆堆的干柴或是稻谷上面落了厚厚一层雪,白茫茫的,与这天地混成一色。
一眼望去,少说也得几千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呼吸声都很浅了。
南荣婳闭了闭眸子,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又缓缓睁开。
只因在她的目光中,这一堆堆的白雪覆盖下,是一具具的尸体。
而白雪之上,则漂浮了无数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