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
傅茜妤看着三个睡得正安稳的儿子,心中无比满足。
灵芸挑了帘子进来,小声禀报:“娘娘,绿珠被送进紫宸宫了,不过奴婢有些担心,她万一什么都不肯说怎么办?”
傅茜妤抚摸儿子眉眼,淡淡道:“绿珠虽是个忠仆,但面对柔昭仪的冷酷无情,她焉能不伤心,若柔昭仪此番能留下她,或许她还真能闭嘴不言,但先前颜雪宫的种种,你也瞧见了。”
灵芸点点头:“但愿绿珠能审时度势,否则,还真是要白白辜负咱们一番心血了。”
打从知道柔昭仪是柳氏的妹妹后,傅茜妤便在颜雪宫安插了眼线。
只要赵元承对柔昭仪产生怀疑,那么第一个审问的必然是绿珠。
而绿珠之所以一病不起,乱说胡话无非就是因为被下了药的缘故,若不如此,也不会逼得柔昭仪对绿珠狠下杀心。
加上之前柔昭仪对宣寿皇子的冷漠,早就让绿珠心灰意冷。
在这深宫里,没有比主仆离心更可怕的事情。
阴云蔽月的夜晚,空气又闷又湿,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人的胸口。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云层,照彻长空,也照亮了赵元承那张晦暗不清的脸。
暴雨将至。
朱羽战战兢兢。
绿珠的话犹然在耳,他万万想不到,看似与世无争的柔昭仪,竟然在酝酿着这般恶毒的事情。
原以为她是长在田野边无人问津的小花,看似无害,却含有剧毒。
朱羽师徒俩隔着门帘望过去。
赵元承站在窗口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小德子担心道:“师傅,皇上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再这么熬下去,身子怕是撑不住啊,要不我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朱羽叹息:“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皇上这是心病,太医来了也没用。”
话音刚落,便瞧着皇帝捂着胸口,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来,屋外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忙嚷嚷地要宣太医!
紫宸宫顿时乱作一团。
皇帝这两年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因为有太医日常调理也算是康健,如今却因为柔昭仪的事情,加上这段时间的辛劳。
隐藏在身体的病症竟一下子全部被激发出来。
太医赶到时,赵元承已然晕倒,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旬太医连忙施针,这才将皇帝给救了回来。
朱羽跪在一旁,说要去禀报太后和皇贵妃,却被赵元承阻拦:“母后年纪大了,不得打扰她老人家,至于皇贵妃……”
提起傅茜妤,赵元承眼底满是歉疚:“三个孩子离不开她,让禧妃过来,还有,今晚的事情不得对外声张……”
“嗻,奴才遵旨。”
朱羽才要离开,小德子冒雨进来,喜滋滋的禀报:“皇上,景阳宫来人禀报,说莲嫔娘娘于半个时辰前生下七皇子,母子平安,再有,华阳宫来人说,小皇子们的高热已经退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赵元承苍白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安心的笑意:“好,好,都好。”
“传旨,莲嫔诞育皇嗣有功,即刻起晋昭仪之位,皇子名讳,襄!册封礼与皇子满月一同举行。”
襄者,助也。
皇帝此举,等同于昭告天下,太子之位非华阳宫莫属。
翌日清晨,傅茜妤在得知莲昭仪产女后,便吩咐佩容送去了好些东西。
皇帝吐血晕倒的事情也并未传出,只晓得,赵元承得了风寒,宣召了禧妃前去紫宸宫侍疾。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小德子却早已把这个消息递到了傅茜妤耳朵里。
灵芸一边伺候着主子用早膳,一边唏嘘道:“瞧着皇上往日挺健康的,竟不知身子早就被掏空了,看来,柔昭仪这是铁了心要皇上的命啊。”
傅茜妤神色淡淡:“既然皇上不让人知道,咱们又何必费那个心思,你吩咐下去,皇上病体康健之前,咱们宫已经闭门谢客。”
“是,奴婢记下了。”
想起一件事,灵芸眉宇上染上一抹喜色:“对了,昨个王妃派人递了消息进来,说与大安国一仗前期虽打得艰难,但自从敌军粮草被烧了之后,便有败退之相,想必再过不久,便能班师回朝了,恭亲王怕二小姐担心,便先派人递了消息回京。”
“阿弥陀佛。”
傅茜妤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到了今时今日,能真正让我开怀的,便是家人平安了。”
“好消息不止这一桩。”灵芸又道:“二小姐,又有身孕了。”
“真的?”傅茜妤喜上眉梢:“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二小姐有意不叫您知道,加上前线战事,二小姐不敢多张扬,也是等过了头三个月,才派人递消息进来,恭喜娘娘了。”
傅茜妤倏然松了一口气:“她如今越发沉稳了,只是眼下大事未定,我也不好送东西出去,你回头嘱咐费嬷嬷一声,叫她好好照顾音儿,来日我必有重赏。”
“您放心,费嬷嬷照顾二小姐十分尽心,还有国公府那边,真真是把咱们二小姐当亲闺女疼呢。”
“当初好好的一对有情人,硬是被人拆散,好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赵元承在禧妃的精心照料下,身子已然痊愈,钱婕妤和柔昭仪有心打听华阳宫的消息。
但华阳宫上下围得跟铁通一样,她们也只能干着急。
八月初,前线传来大获全胜的消息,加上八月初八是柔昭仪的生辰。
赵元承下旨大赦天下,晋柔昭仪为妃位,并吩咐尚宫局好好筹办当日柔妃生辰宴,还邀请宫妃们一同参加。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前线大捷固然是大喜之事,可华阳宫三位皇子病重的消息是众人都知道的,皇帝却在此时晋了柔昭仪的位份,甚至还要大肆庆祝她的生辰宴,实在是叫人摸不清头脑。
便是一直胜券在握的柔妃,此刻也有些躁动不安。
可皇帝每每来她这都表现出一副安宁祥和的样子,越是如此,柔妃越是觉得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