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是王大婶的男人和几个摆摊的小老板一起拉的柏树木头桩子烧的。
陈小秋坐在小板凳上,伸手靠着冻木了的手。
王大婶心疼的看了一眼,啧啧了两声,用火钳从火堆刨了一个烤软的红薯出来递给陈小秋。
“小秋,吃,这个甜。”
陈小秋摇摇头摆手说:“谢谢王婶,我刚吃完饭,不饿。”
王大婶看陈小秋客气,直接剥了皮一把塞到小秋手里。
烤熟的红薯弥漫着一股香甜味,不饿的陈小秋咬了一口,香甜混着温暖从口腔浸入心脾。
真的好吃。
像在蒲家村的时候外公蒲立德放在土灶里烤的红薯。
那时候,陈小秋总是等不及红薯熟透,不停的用火钳翻红薯,看看软了没有。
外公蒲立德性格很好,从来不说陈小秋的急性子,只是教陈小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秋,你再等等。”
陈小秋明明刚吃完饭不饿,也要撒娇喊着:“饿啊,外公,好饿啊!”
蒲立德无奈的笑笑,拿撒娇的陈小秋一点办法也没有,干脆去屋里那口大木箱子里找沙琪玛和蛋黄派给陈小秋。
沙琪玛和蛋黄派都是稀罕零食,平时蒲立德都是算着一个星期给陈小秋吃两个。
蒲立德虽然没有很多钱给陈小秋买这买那,但村里小孩有的,蒲立德都竭尽所能给陈小秋,没办法给太多,就算着分量,一天给点,他从不让陈小秋羡慕谁,也不准陈小秋相别人家的嘴。
蒲立德说:“小秋,妹崽不能太嘴馋,想吃什么都可以和外公说,外公可以给你买。千万不要让别人给买,尤其不要对别人撒娇,要别人给你吃的。”
“贪吃贪拿的妹崽以后都不会有出息,还容易被别人骗,所有从别人那里讨要来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有时候你只是贪了一点吃的,说不准就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明白吗?”
那时候小小的小秋其实不是完全明白外公蒲立德说的那些话,但她似懂非懂,明白外公的意思。
不可以贪嘴,不能问别人要东西。
想要的东西,只可以告诉外公蒲立德,外公什么都可以给她,不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而别人给的东西,哪怕一针一线,都是要她付出同等甚至更大代价的。
小小的小秋点头,她说:“外公,小秋知道了。”
所以在老家长大的陈小秋即使没有爸爸妈妈,也从来不会在去别人家的时候看着别人家桌上的零食流口水。
遇到别人家吃饭,小秋会提前主动先回家,很少很少留在别人家吃饭。除非是关系特地好的朋友邀请,要文婆婆,卓航,陈小秋就只在她们家吃过饭。
寒风吹过陈小秋的额前的碎发,她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流泪。
想到外公,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眼泪无声的滑落鬓角,她眼睛微微发红,鼻子也酸涩得厉害。
手里香甜的烤红薯哽在喉头,半天咽不下去。
幸好,过了午饭后桥下迎来了一大波人流,摊子面前大家都在忙碌的挣钱,没有人注意到火堆旁的陈小秋。
等陈小秋整理好情绪到自己的摊子面前时,陈玉然正在卖礼品箱。
王大婶说得不错,因为陈玉然形象气质好,都用不着吆喝,往摊子前一站好些过路的人都慢下脚步看几眼礼品箱。有人问陈玉然就大大方方的介绍礼品箱,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喊阿姨叔叔,陈玉然说:“我们家礼品箱里的红富士都是一个一个挑过的,保证个个新鲜,大小一样。”
“你买回去送人,别人一看就知道阿姨你是用心了的。”
客人很受用陈玉然一声一声的阿姨,笑着买下苹果箱还问陈玉然:“你是大学生吧?”
陈玉然微微颔首,一边忙着扎彩带一边说:“是。”
“放寒假,我给爸爸妈妈帮忙的。”
阿姨感叹:“你爸妈真有福气,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还这么听话懂事。”
陈玉然彩带的蝴蝶结扎得很漂亮,她还会用剪刀把彩带刮卷,让礼品箱更加洋气灵动几分。
“谢谢阿姨,阿姨拿好,下次再来。”
陈小秋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递点东西,搭把手。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蒲幺美牵着陈玉豪又来了摊子上。蒲幺美到摊子上的时候陈玉然还在忙着卖礼品箱,陈小秋在旁边搭手。
等客人走了,蒲幺美看陈玉然冻得微微发红的小脸。
“又没喊你守摊,怎么一直不回家?”
“没事,我在家也没事,索性在这里帮帮忙。”
陈玉然自然的捡了地上一团垃圾,整理出一块干净的位置,把小板凳摆在蒲幺美面前。
“妈,你坐会儿。”
蒲幺美叹口气,坐下来,陈玉豪坐不住眼睛到处扫了一眼,看见火堆那边烤的红薯和芋头。
陈玉然主动拉过陈玉豪:“想吃吗?”
“姐姐回去在家里给你烤。”
陈玉豪高兴的点头说好,扭头看见陈小秋嘴角边还有一点红薯渣。
陈玉豪凑到蒲幺美面前说:“妈,二傻子吃别人家的烤红薯。”
陈小秋听见了解释说:“是王婶给我的。”
蒲幺美撇嘴,“没说是你偷的,你狡辩个什么劲。”
蒲幺美不屑的瞪着陈小秋,“眼皮子浅的东西,外人一个红薯就把你哄得团团转,你姐给你炒菜煮饭也不见 你对你姐笑得那么开心。”
陈小秋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回蒲幺美的这些话。
她只能木讷的站着,尽量别招惹蒲幺美发气。
陈玉然最不想蒲幺美在外面打骂陈小秋,让别人看见都会误会蒲幺美是个偏心的妈妈,她赶紧岔开话题对蒲幺美说:“妈,今天下午生意很好,卖了三十多箱。”
“真的?”
这是蒲幺美没有想到的,按理说过年前后的礼箱都是上午卖得更好一点,因为上午走人家的人多,都是赶在午饭前买礼品箱。
下午都是吃完饭的人,大多数都是溜达,买礼品箱的人不多。
没想到陈玉然在这一下午还卖了这么多。
蒲幺美是真的高兴。
陈玉然把腰上别的包取下来,一大把钱整理好递给蒲幺美。
蒲幺美大概的把大票子全部收起来,过了一遍手就知道陈玉然确实卖了三十几箱,这么一对比陈小秋真的就是废物。
“你姐站在这一会儿就卖这么多,你一上午才卖十几箱。你干什么吃的?”
“说你废物你还不服气。”
蒲幺美伸手用手指戳着陈小秋的额头骂了几句,心里一点也不解气。
旁边的王大婶听见了,不吐不快道:“蒲姐,玉然多大,小秋多大?”
“再说做生意哪个点有生意,谁也说不清。我今天这粉条上午也没卖几个,下午还卖了半车呢。”
王大婶是打心眼觉得陈小秋挺好一妹崽,一上午一个人在摊子上冻得手脚都麻了,还是见人就招呼。
蒲幺美就是对陈小秋太苛刻了。
王大婶是跑摊匠经常到处跑着卖红薯粉,偶尔也在菜市场卖过,只和蒲幺美接触过几次,对于陈小秋和蒲幺美的关系不是很了解。
她不知道自己简单几句话已经给陈小秋埋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