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房间其实不太够,左右也是借住,她即使要和江云浦分开,也可以回清英院住,就将就着跟白柳竹睡一屋了。
这是白柳竹出嫁前住的屋子,婚后她不尊规律惯了,偶尔也会回来住。白项宁就她一个女儿,自然宠爱得很,她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儿也是一直有人打扫的。
“睡不着吗?”听见她一直翻来覆去,白柳竹也没睡,就问。
虞烛明轻轻地“嗯”了一声,主动说了睡不着的原因,“其实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有关大魏一夜覆灭的梦。”
八岁前其实也有做过这个梦,只是当时年纪小,并不能参透梦里的内容。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远离家乡,她和哥哥也被二房苛待。可她并没有放弃学习,靠白项宁和虞弘承有时的暗中帮助,在夜灯下苦读,终于也了解些权力更迭的知识,由此才逐渐悟出了那个梦的意思。
而后又开始惧怕那个梦会成真,一直担惊受怕,眼袋都是黑的,每日皆以粉黛修饰,折腾不少时间。
这又不得不提她以为自己喜欢江云浦的原因,有时待在他身边,确实很有安全感,那个梦就不会再做。她以为这样的安全感就是爱。
“有时我会因为担心又做梦而不敢入眠。”虞烛明扯了扯被子,母女俩分别盖一床被褥,她觉得有些热,想把脚丫子露出去。
白柳竹若有所思地说,“把这样的情感当作爱也未尝不可……”黑暗里,她看不见虞烛明睁得大大的眼睛。
“安全感并不是谁都能给的,哪怕他是定北王。”江云浦可不算是什么好人,早年间干过的混事足够他被很多文人雅士诟病。虽然很多都是替江良光办的,可耐不住百姓只看得见做事的人,自然都把账算到他头上。
所以虞烛明觉得在他身边有安全感,何尝不是对他有十足的信任呢?而信任在什么人之间才有,爱人,友人,亲人。
“你可能是把他当做友人了。”
虞烛明“噗呲”一笑。
聊着聊着,白柳竹今日应酬其实有些忙,竟是直接睡着了。
虞烛明侧着头去看,借着月光,能看见母亲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由此想到了江云浦眼角的皱纹,他也……
把他当成了友人么?其实只是凑合过的话,也并非不行。反正两人早已说好,不会要孩子。只是她从来讲究公平,她不想江云浦单向付出,她也想给他反馈。
*
有了这样的打算,虞烛明第二天起来就直奔定北王府。
江云浦恰好下朝,今日本就是打算去找虞烛明的,手上还提着路上买回来的钵仔糕。
虞烛明一路跑来,到时气还没喘好。她太想跟江云浦说说她新的认识了。
见到人了,她停下了跑步,转而慢慢走来。
侍卫们很有眼力地开好了门,立在门两边眼观鼻鼻观心。
先前说过,江云浦骗过江良光说他们闹掰了。
那么今日在外面的戏也要演好,江云浦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路人吃瓜,路人指着虞烛明笑。
虞烛明没去管路人,稍微平复了些气息,气定神闲地走来,她巧笑倩兮,“定北王,我们再怎么闹矛盾,我也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江云浦快演不下去了,再说多一句都要笑场,于是留下一句“哼”,就背着手进去。
虞烛明紧随其后,那两守门的侍卫是江云浦的亲兵,早就被提醒过,在外面要做戏,于是竖起两根尖枪,不让她进。
假意怒视他们一眼,“还有没有把我当主子?”
两侍卫才放行了。
在围观路人眼里,却是侍卫没得到江云浦的许可,才被迫放行的。
东拾也随后进去,让侍卫把门关上。
江云浦就在里头等,虞烛明没走两步就碰见了。
把手上的钵仔糕递给虞烛明,“今日本来是要去新宜苑那儿买的,可还在年里,店家许是没来,我只好折返。回来路上看见了这个,不知味道如何,你且尝尝。”
虞烛明没管那些,直接扑进江云浦怀里。
“这是……”江云浦回抱住她,“霁光。”
十余天没见,觉得他都有些瘦了,腰肢精练得很,也不知不穿衣服是什么模样。虞烛明抬头看他,“这些天可有按时用膳?”
江云浦点了点头,“自然,霁光嘱咐过的,我都有做。”
东拾没眼看,跑去相反方向了。
“听闻昨天太子跟大将军吵架,没波及到你吧?”虞烛明环住他,也不撒手,两人就在靠近门口的回廊腻歪,竖起耳朵听,甚至能听见外面的人在猜他们的关系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我昨天没上朝。”江云浦去牵她的手,回廊两侧有设座位,他俩就坐那儿继续说话,“睡了个懒觉。”
怪不得昨日经过看见定北王府没开门,原来是他没起呀。
外头的声音传进来,有说他们合作不成闹掰了的,有说江云浦帮着江良光做事让虞烛明不开心了的,也有猜他们都在争取太子的支持因此不对付的。
目的已经达到,不管他们怎么猜,总之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不和。得先让江良光相信。
江良光是那种疑心病很重的人,若他们一直就演不和,其实未必能让江良光信服,反而是这样,“相爱”过一段时间,再“决裂”,更有说服力。
虞烛明就靠到江云浦肩上,“怎么不问我今天为何这么早来,还是跑着来的。”言语间染着些撒娇的意味。
江云浦乐得她这副模样,也猜得大胆了些。他笑着说,“因为霁光想见我了。”
虞烛明却认真地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猜对了哦,霭云。”
晴日的天气很暖和,还没到立春的日子,就能听见鸟鸣。虞烛明侧耳去听那鸟鸣,却说起其他,“听闻有一种鸟,名为比翼鸟。”
“一只比翼鸟仅有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因此必须与另一只与它互补的鸟同行。”
虞烛明眨巴着眼望向江云浦,“可我并不认为这样的象征是情深甚笃的,因为分开就没有生存能力的话,也算不得有爱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