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瑟瑟入耳,艳蝶不多时也送来点心与两坛酒,与傅桉笑着示意便又退回楼下。
傅桉拿起酒坛为自己和易轻朝、林晚林三人各自倒了一杯,随后端到鼻前轻嗅,一口饮尽。
酒香扑鼻,入口绵柔。
“好酒。”
傅桉斜倚在美人榻上,右手轻拍在腿侧与琴音相合。
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果然还是俗世间会享受啊。
何夏指尖在琴弦中划过,一曲落罢后起身到傅桉的身边,又为傅桉添上一杯酒。
“这是去年酿造的桃花酒,客人喜欢就好。”
何夏笑着看向酒杯中粉色液体,却在下一瞬思绪也似落入酒中。
闻春从前,也最爱喝这桃花酒。
一晃已过去七日,闻春还是没有信息,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饿肚子。
“闻春娘子失踪那日,你在做什么。”
何夏还未从思绪中抽过身来,就听到傅桉的话,不由惊呼道:“什…?”
“嘘。”傅桉抵住唇,止住了何夏剩余的惊呼声,面上故作严肃压低了声音道。
“我们是河东的捕快,正是为了风陵城内女子失踪一事而来,不曾想一进城就听说了闻春娘子的事情。”
易轻朝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看向傅桉的眼神中藏了几分不可置信。
那个人,原来这样能胡扯的吗?
林晚林也偏头看着傅桉,不由得眨了眨眼,随后饮了一杯桃花酒压压惊。
没想到,傅桉的嘴皮子还挺溜,糊弄起人来也是。
“真的?”何夏惊喜道:“你们真的是河东的捕快,那是不是很快能找到闻春了?”
傅桉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道:“能不能找到闻春娘子,要看何夏娘子知道多少了。”
何夏用衣袖快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开口道:“我都说。”
“我们那天都没有客人,闻春说月琴弹累了,想要早点休息歇歇手。第二天早上我去找她用早膳,她就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林晚林在一旁托着下巴,先是看了一眼身旁捏着酒杯只浅酌了一口的易轻朝,然后将视线转到何夏的脸上,饶有兴趣道:“是你先提出闻春被歹人抓走的吗?”
别说,当捕快还真的怪有意思的。
难怪傅桉爱演。
“是我……”何夏微微低下了头,“我进去看床褥乱着,闻春是个很爱整洁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把床榻整得那么乱。”
说到这,何夏抬起了脸,白净的脸上两个眼眶红得吓人,随后一串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她一定是被歹人抓走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她啊,我给几位大人磕头了。”说着,何夏就要跪下,被傅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胳膊。
“闻春娘子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何夏顺着声音看向傅桉,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没有强行跪下,“那天……好像没什么异常。倒是晚上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在意,只是不知道算不算线索。”
见林晚林与傅桉都盯着自己看,何夏的心里升起一丝紧张,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的,“我…我听到了狗叫。”
“狗叫?”
面对傅桉化身的男子眼中的温柔,何夏的紧张明显少了些,当下更是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对,狗叫。”
“红楼这种地方,是没人养这些猫啊狗的,毕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狗。”
“我从前养了个鹦鹉,也因为客人不喜欢所以……”何夏的脸上又落下泪来,“那时候多亏了闻春在我的身边。”
傅桉像是想到了,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玩味起来,耳尖在发丝的遮掩下轻微动了动。
一旁的林晚林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要点,开口道:“你和闻春关系很好?”
“我比闻春来的早些,她是自己来楼里的,就连这名字也是楼里的妈妈给取得,但我与她年纪相仿,小时候也是一起在楼里学的乐器,感情自然比别人都亲厚些。”
傅桉的指尖在杯沿上打着圈,开口道:“那娘子呢?”
何夏闻言,下意识问道:“什么?”
傅桉将手中的杯子随手丢在木桌上,杯子摇摇晃晃却稳住了身形,傅桉笑问道:“娘子是如何进的红楼。”
何夏是个聪慧的人,一下就知晓了傅桉所问何事,垂着脖颈道:“我是立夏那日生的,所以单名夏字,父母死后,舅舅为了家中日子好过些,就将我卖进了红楼里。”
“原来是如此。”林晚林了然的点了点头。
俗世间穷人卖女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易轻朝从头到尾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起初只是捏着酒杯,静静的看着杯中粉色的酒水。
但忽的,易轻朝像是看到了什么,在何夏说完后突然开口道:“闻春娘子也与你亲近吗?”
“这是自然。”何夏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位从没开口的易轻朝,但基于对方是河东捕快的身份,何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话。
“闻春是自己把自己卖进楼的,那时候我也才六岁,她个子小总抢不到饭吃,还是我把自己的馒头省下来的。”
何夏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桃花,下方还绣了一个“春”字。
“这是闻春绣的第一个香囊,我一直都贴着放着,我也见过她贴身放着我绣的那个。”
那就是不确定咯?
傅桉眨了眨眼,这样的动作放在一张清秀的男人脸上,让一旁的林晚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有…有点奇怪。
易轻朝的目光从那个香囊上轻轻飘过,随后点头道:“我知晓了,多谢娘子。”
林晚林见状,眼看何夏又陷入了抹泪的动作中,轻声附在易轻朝的耳边开口道:“你发现了什么?”
想到何夏的反应,易轻朝默默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三人刚回到谢府,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谢时愿,易轻朝悄悄地将手中的符咒往手心捏紧了些,幸好三人方才趁着夜色无人,在拐弯处揭下了符咒,不然让谢时愿看到,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歹徒。
“我刚刚去你屋子里寻你,敲了好几声门都没有看到人,结果推门进去,桌子上只有卸下的首饰,我还以为你也被歹人抓走了。”
傅桉有些好笑的伸手揉了一把谢时愿的脑袋,谢时愿虽是谢舒元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性格却是完全不同,谢时愿活泼可人些,谢舒元却更端庄。
“我都说了不必担忧这几人。”
这凉飕飕的话,不是谢云深还能是谁。
傅桉抬眼看去,就见谢云深拢了外袍依靠在廊边柱子上,见傅桉的目光扫来,脸上的嘲讽意更浓。
“毕竟这三位可是二妹亲自写信告知你我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又何惧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