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得的千里眼眨眼功夫摔了两次,自己摔的也就罢了,还被旁人摔,秦珉心疼得直吸气:“何事这样大惊小怪?”
他拿起千里眼,朝夏若竹方才看得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脸上嬉笑神色尽失。
夏若竹回到院子时,整整过了三炷香时间。
昌宁郡主一见到她,便急忙朝她招手:“你快来!怎么这么迟?派了人去找都找不到你!”
夏若竹心中存了心事,反应便有些迟缓:“郡主,您叫我?”
“不叫你叫谁?”昌宁郡主见她这磨磨唧唧模样,越发着急,直接上手拉她,拉到桌子边:“写几个字来看看!”
桌边围着一圈人,李嫣儿执笔,笔下宣纸,刚落下一字。
惊叹声在一旁响起:“写字果然还得是嫣儿,和上次相比,我看着好似又进益许多!”
夏若竹被昌宁郡主一推搡,正撞到李嫣儿胳膊,宣纸上划出一道斜线。
众人皆抬头看向始作俑者,一见夏若竹,一圆脸女子便叫:“夏二,你又做什么?把雯雯气走还不够?嫣儿怎么着你了?你这样破坏她写字?”
确实是自己不对,夏若竹正要道歉,昌宁郡主却轻哼一声:“她那是不服气!她的字写得比李嫣儿好,咱们作得诗,凭什么李嫣儿来抄?”
夏若竹:“??”
“大言不惭!”方才质问夏若竹的人火冒三丈:“蛮夷之地来得女人,字都认不得几个,还写得比嫣儿好?吹牛皮怎么不上天呢?”
有人谨慎开口:“她方才好像写字了,就是气着刘雯的那幅画上。你们注意到字写得如何?”
却没有人注意。夏若竹只加了两个字,而且当时她正和刘雯斗法,众人皆只关注内容去了。
“若真写得好,大家不会注意不到。”还是圆脸女子,冷冷一笑:“想出风头也不看看地方,赶紧让开,别耽搁嫣儿誊诗!”
“你是主还是我是主?”昌宁郡主不悦:“我的客人,轮得到你指挥?”
圆脸女子一噎,她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太史令,本来不了这样的贵女圈。但她诗才不错,颇有些才名,才得以被邀请来。
贵女中诗才最好的是吏部尚书之女李嫣儿,她官职低微,怕他人瞧不起,便想方设法在李嫣儿面前刷成就感,如今李嫣儿身边也有她一席之地。
但就算李嫣儿赏识她,郡主也是她得罪不起的!
圆脸女子强撑着道:“郡主,赏诗会的规矩,一向是谁的字写得好,最后胜出的诗便由谁来抄,您就算有心想帮她,也不能乱了规矩啊!”
“本郡主举办的赏诗会,规矩自然本郡主说了算!”昌宁冷哼一声:“你若不服,以后甭来便是。”
“你是何人?”昌宁郡主突然想起一事,嫌弃地道:“本郡主好像没下帖子请你吧!怎么混进来的?”
圆脸女子顿时双目通红,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嫣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她是太史令之女吴虹,和我一起来的,郡主不是说,收到帖子的人,可自行邀二到三人前来吗?”
昌宁郡主昂起头,不屑地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眼,你也不嫌丢份。”
“你……”李嫣儿实在气狠了,突然丢下笔:“你今儿是非得改了这个规矩?那又有何好说,自然你是主人你说了算。只是待会诗文送到郡王处,被那些公子哥们笑了,我们自然没脸,但最没脸的还是你这个主人!”
“谁说我要改规矩?”昌宁郡主怼了一通人,身心俱爽,又去拉夏若竹:“不是看谁字写得最好?她还没写过哩。”
“她?”李嫣儿语带嘲讽,拾笔,不由分说塞到夏若竹手里:“郡主这般瞧得起你,那你好好写,让咱们也开开眼。”
夏若竹有些犹豫,她对自己的字有信心,却不想这般高调。
昌宁郡主却似看出了她的心思:“莫乱写一气,你写给我的字条可还留着呢?要我差人去取么?”
夏若竹笑了笑:“不劳烦郡主,我写便是。”
昌宁郡主摆明了要用她来压李嫣儿一头,才对她这般好脾气。若她不好好写,让李嫣儿拔了头筹,还不知道昌宁郡主要怎么对她呢!
短短半日,夏若竹看得分明,昌宁郡主和李嫣儿不对付。
不消说,和安阳王定然撇不清干系。
她们三人,短短几月,斗来斗去,都是为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却无知无觉。夏若竹叹口气,这日子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早知道安阳王身边这么复杂,她当初何必费那般心思!
心中思量不断,手下却没停歇,执笔蘸墨,手腕微动,短短几息时间,夏若竹已落笔。
纸上只有四个大字:“繁花似锦。”
“方才逛了园子一圈,令人印象深刻。”夏若竹笑,将纸张推远一些,好让众人看清楚:“献丑了!”
常见的簪花小楷,娟秀细长,清新灵动,最难得的是,字体刚劲有力,笔锋如银钩。
众人皆惊。
没想到一个蛮夷之地长大的女子,字竟然写得这般好。
原来她被点为安阳王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许多人如是想。
昌宁郡主很得意,好似这手好字是她自己写出来的一般:“有谁敢比么?”
李嫣儿率先反应过来,温婉笑道:“夏二小姐深藏不露,我自愧不如,就不嫌丑了。今日的诗便由夏二小姐誊抄吧。”
夏若竹听了一耳朵,已经知道这誊抄的诗是要去送到男宾手中的。她原以为今日来的都是女子,不过想想自己不久前才见过安阳王,也就不奇怪了。
看大家均没意见,她也不推辞,将桌上摊开的诗一一抄来。
昌宁郡主遣人将诗送走。又走到夏若竹面前,言笑晏晏:“你今日真给我长脸!”
夏若竹眨眨眼睛。
“每次赏诗拔得头筹的都是她,字写得好,被人赏的也是她,洋洋得意的,我瞧着不爽很久了!”
昌宁郡主拉着她朝院外走:“你今儿替我出了气,我送你一盆牡丹,随你挑!”
夏若竹笑道:“全靠郡主抬举。”
“哎,你怎么也装腔作势起来了?”昌宁郡主不满:“我就是看你不像那些人矫揉造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才愿意和你多说话。”
夏若竹转了转眼珠,俏皮地道:“郡主是因为喜欢我写的字吧?”
说起来昌宁郡主,和她有些缘分在。
上一世,昌宁郡主未嫁给安阳王,而是下嫁给夏家三少爷夏祯。
夏若竹出嫁时,她还没嫁进来,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有一次昌宁郡主举办茶话会,她回娘家赴宴,机缘巧合下写了些字,被昌宁郡主瞧见,当时就给了她好多赏赐。
后来两人成为挚友。
她能和王康顺利和离,昌宁出力不少。
夏若竹笑起来时,清冷之色全然不见,眼中全是星星点点,昌宁郡主差点被晃花眼。
上手便来摘她的面纱:“总戴这劳什子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丑到何地步,这般见不得人!”
没有其他人跟来,夏若竹便没有躲,面纱顺利被摘下。
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就这样显露出来,皮肤细腻如瓷,嘴唇饱满而有光泽,微微上翘,就这样含笑望着她。
昌宁郡主突然红了脸,说话都有些找不着调:“原来……你长这样……”
“嗯。”夏若竹从她手中接过面纱,复又戴上,俏皮眨眼:“别和别人说。”
她又补一句:“我长得太好看了,老有人找麻烦,只能这般。”
强烈的视觉冲击收回,昌宁郡主觉得自己又能喘气,不由得撇嘴:“你也太自恋了吧?”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轻响,两人一齐抬头,看到来人,俱是一愣。
郡王爷秦珉表情复杂地走过来:“诗文我们传阅完了,也选出了前三,我便给你们送来。”
昌宁郡主皱眉:“叫小厮送来便成,院中全是女孩子,你过来不合适。”
“无妨,今日有些事,需要弄清楚。”秦珉忍不住看了夏若竹一眼,这才继续和妹妹说话:“我先过来知会一声,你去安排下,安阳王等人也会过来。”
昌宁郡主去院中传话,众人都有些吃惊,但少男少女皆慕少艾,惊讶之余又忍不住心生欢喜,俱找了丫鬟查看妆容是否不妥。
有活泼些的女子笑着问:“可是我们今次的诗做得太好,大家才忍不住要来看?”
吴虹红着脸推李嫣儿:“嫣儿姐,定然是你的诗入了安阳王的眼。”
“大家的诗都极好的。”李嫣儿谦逊地道,身子却忍不住挺直几分。
院门外郡王爷拉着夏若竹说话:“你不是起疹子了吗?”
夏若竹:“……”早知道有人在,她就不让昌宁揭她面纱了。
“今儿好一些。”
这回答有些敷衍,秦珉却不以为意:“你和昌宁很要好?”
夏若竹后退两步,离他远一些:“见过几次。”
“我怎么今儿才见到你。”秦珉怅然:“早知道……”
他话没说完,转了话题,又往夏若竹身边凑:“事情都查清楚了。”
一阵女子幽香飘入鼻中,秦珉心旌摇曳,忍不住又凑近几分,动作幅度太大,竟撞到一片柔软,他猛然抬头:“夏二小姐,对不……咦,怎么是你?我跟你主子说话,你凑上来做什么?”
白蕊没好气:“郡王爷,说话便说话,为何靠那么近?”
秦珉又羞又恼,甩了甩袖子:“我不与你说,我同……夏二小姐呢?”
夏若竹已经回院子中了。
秦珉这般反应,于她来说,太常见。最夸张的一次,她去往街上,有男人看了她一眼,打横一抱便跑。
护卫们救下她来,抓住男人审问,男人表情呆滞:“夫人……夫人……夫人,你别走!”
那年她才十岁。
打那以后,她出门就戴上面纱。
王康之所以对她念念不忘,也不过是看了她这张脸。
那时她刚回京,一路风尘仆仆,在院子方安顿洗漱,家中兄弟姐妹突然过来瞧她。
王康也在其中。
仅此一见,桃花朵朵开。
却是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