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二人进了醉仙楼,醉仙楼里的伙计见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见来人是贾环,顿时呆立当场,眼神中有惊讶、有兴奋,几种表情在脸上交织。
中秋节那日,他曾有幸在诗会上给国子监的老爷们倒茶添酒,见到了这一生中最震撼,也是最令他引以为豪的一幕。
就是这位公子,在诗会上连作三首中秋诗,技惊四座、力压群雄,那风姿,犹如谪仙人一般,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面。
连自家的花魁都为之折服。
自己东家那一日最是兴奋,高兴的赏下来不少银子。只一晚上,他就得了五两的赏钱,相当于几个月的工钱了。
东家那边甚至都交代下来,以后这位公子再来醉仙楼,态度要恭敬不说,一应费用全免。
据其他的伙计说,楼里的头牌花魁陈瑗瑗,也发下话来,只要这位公子来酒楼,愿意全程陪着吃酒,甚至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也是可以的。
这让他很震撼,作为醉仙楼里的头牌花魁,陈媛媛一直高傲的很,寻常时都见不到,只有一些重要的演出才会远远的在台上见一次,那绰约的风姿,只要是见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在平时,醉仙楼的东家也是捧着的,何曾见过如此放低身段。
今日这位爷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这伙计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伙计忙上前,尽量使自己的态度显得谦卑,陪着笑脸说道:“公子,快里面请。”
贾琏有些郁闷了,这醉仙楼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平日里面也不这样卑微啊,作为秦淮四大酒楼之一,身后背景也是不俗,里面的伙计虽说嚣张跋扈谈不上,但也多少带了些傲气。
怎么今日感觉这些人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态度都低到泥土里了。
贾环和贾琏二人要了一个临着秦淮河,靠窗的雅间,因为秦淮河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河边的酒楼多是可以听曲的,醉仙楼也例外,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贾琏这边又点了小曲,二人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这会趁着酒菜还没有上来,便欣赏起了窗外的美景。
此时已到了深秋,秦淮河边两岸的柳树叶子都枯黄了,一阵风吹过,柳叶便随着微风一起落了下来。幸而此时正是中午,阳光照着河水波光粼粼,所以并不显得寂寥,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却说此时陈媛媛的房中,一位侍女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喊道:“姐姐,不好啦。”
陈媛媛此时正在练字,脸上没什么波澜,手上停了笔,对着那小侍女轻声说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喝口茶再说。”
那小侍女猛灌下一口茶,方才说道:“姐姐,听前厅说,那晚上连写三首诗的那位公子来酒楼了,这会在雅间点了酒菜,还点了曲子呢。”
陈媛媛听小侍女说贾环来酒楼了,手中的笔都掉桌子上了,把雪白的纸溅了一摊墨痕,只见那张白纸上写得正是贾环中秋诗会上写的那首满江红: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
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
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
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儿烈。心却比,男儿烈!
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
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娇喝一声,陈媛媛对小侍女说道:“你怎么不早说”,便急忙收拾下裙摆,出了房间,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从容。
不多时,一份份酒菜就端了上来,不得不说,醉仙楼不愧是秦淮四大酒楼之一,这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二人正吃喝吹牛时,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抱着一支琵琶,推门而入,贾环和贾琏看着,瞬间就被惊呆了。
陈媛媛因心心念念着贾环,所以这次脸上的面纱都没有带,那姣好的容颜,好似仙子临凡,美的让人忘记了呼吸。
贾琏此时大脑都停止了思考,心脏狂跳,内心呐喊着:“我靠,现在醉仙楼这么疯狂吗?叫一个唱曲的,质量都这么高?”
贾环此时以手扶额,心里想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
中秋诗会后,陈媛媛几乎每日里只看贾环的那三首诗,尤其是那首满江红,每日临摹、诵读,不接客、不唱曲,一些慕名来的公子哥都被拒绝了,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这些八卦已经在国子监的小圈子里面传开了,院试前贾环就听师兄夏敬承提起过。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心里既然有了宝钗,荣国府和贾政也不会容忍贾环带这样一位类似戏子身份的女子到贾府,所以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干嘛还要去招惹,最后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只是不曾想,今天阴差阳错的就来了醉仙楼,好死不活的贾琏又点了个曲子,真是造孽呀。
陈媛媛进了房间,对着贾环二人行了一个万福,也不说话,也不见弹琴,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贾环,贾环此时被看的有些尴尬,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贾琏此时也看出点苗条了,感情这漂亮妹子是冲着环老三来的,没看那妹子的眼神,都快融进贾环身上了。
贾琏心里不由得有些嫉妒了,难道这就是与读书人的差距吗?这秦淮河自古就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所以秦淮河边的酒楼对待读书人和非读书人的态度也有些不同。
心想,自己以前来这醉仙楼,银子也没少花,也没见有这样的待遇呀,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读书人?
贾琏第一次开始对读书有些向往起来,心道:“不知道二爷我现在开始读书晚不晚”,这如果让贾琏的老子贾赦知道了,估计会直接大棒伺候,你小子就因为来秦淮河撩妹才想去读书的?瞧这点出息。
陈媛媛见贾环咳嗽两声,便开口说道:“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那声音犹如百灵鸟一般,清雅动人,贾琏都听痴了。
贾环瞧贾琏这副德行,心里想着,看这货的模样估计是不中用了,想来也没办法拿他当挡箭牌。
便说道:“媛媛姑娘唱一首擅长的曲子吧。”
陈媛媛闻言,坐了下来,轻轻拨动琴弦,咿咿呀呀的唱道: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
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
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
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贾环听了,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陈媛媛唱的竟是自己诗会作的那首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