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恰好说明,她很爱你不是吗?”梅甘又叹了一口气,“或许她是对的。”
看来贝儿与梅甘的关系还不错,否则她不会和她说这这些。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梅甘又问道,“我似乎很久没瞧见你了。”
“我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图南回答道。
梅甘点了点头,看着烧水的铁壶,自顾自地说道:“我的邦斯提亚大概也是去了那么一个地方,可是他却不会回来了……”
图南看向那条叫邦斯提亚的狗。
“不不不……我不是在说它。”梅甘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指的是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孩子,我真后悔……”
图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我知道您指的是谁……为什么他不会回来了呢?”
“当然是因为……他恨我。”梅甘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我不该丢弃他——”
“我不该因为害怕丢弃他,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才十几岁,我根本不敢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梅甘像是一下子魔怔了,她捂着脸,低低地哭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悔恨。
她说得含糊,图南听得极为认真,一些词断断续续地飘进她耳中。
什么“悔恨”、“害怕”,还有“可怜”之类的。
图南大概明白了。
梅甘年轻的时候意外怀了孕,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去了哪里,在这个偏僻淳朴的小镇,未婚生子是一件天大的事。她躲在家中足不出户,生下孩子后,因为害怕趁着夜色将孩子丢了出去。
后来她后悔了,再去寻找的时候,那孩子却已经不见了。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梅甘在别人眼中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整天寻找着一个叫做“邦斯提亚”的孩子。
梅甘刚才烧的水终于开了,水在壶中沸腾,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这声音打断了梅甘的哭泣,她擦了擦眼泪,提起那壶水颤颤巍巍地朝着桌边走来。
图南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心惊,害怕她走不稳,急忙起身将那壶水接了过来。
梅甘又走到一旁的一个柜子旁,打开抽屉从里头掏出几片茶叶,找了个碗放了进去,然后才走到桌边放下碗。
图南看着她泡开茶,然后将碗推到她面前。
梅甘家中破破烂烂,看得出她过得十分拮据,也许这已经是她难得的可以招待人的东西了。
图南端起碗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低头喝了一口。
梅甘朝她笑了笑,起身走到那条大黑狗身边,摸了摸它的头。
“邦斯提亚……”她一边笑一边抚摸着黑狗的脑袋,“我的乖孩子,吃得开心吗?”
图南觉得有些怪异,她抬头看向梅甘。橘色的烛火摇晃,她的一半脸隐没在阴影里,另一半脸被烛火照亮,那半边脸上是一种慈祥的、柔和的笑意。
这种笑容她在塔瓦纳身上也看到过的,塔瓦纳看着她的时候,总是露出这种笑容。
难道是因为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所以梅甘将这条狗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将对邦斯提亚的思念寄托在了这条狗身上?
图南定定地看着她,梅甘忽然抬起头,朝着她咧开嘴笑了。
“你看,它长得多像我。”
图南沉默了一下,勉强笑了一下。
梅甘没看出她的勉强,又侧过头去轻轻抚摸着黑狗的脑袋,另一只手不厌其烦地梳理着黑狗身上的毛发,一遍又一遍。
她口中哼着一种腔调古怪的小调,那被烛火照亮的半张脸上深深浅浅的纹路蔓延,显得有几分诡谲起来。
“我想我该回去了……”图南慢慢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不再喝杯茶吗?”梅甘看向她,轻声问道。
“我母亲恐怕要等急了。”图南轻声说道。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塔瓦纳的声音在门外适时地响起——
“贝儿,该回去了。”
“好吧。”梅甘低声道,“我就不送你了。”
她又重新回过头,轻轻为黑狗梳理着毛发。
图南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梅甘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那条黑狗叫它“好孩子”。
难道她真的疯了?
她狐疑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
“你终于出来了。”塔瓦纳不满地说道,“你以后还是不要与梅甘来往了,她疯疯癫癫几十年了。”
图南走上前挽住塔瓦纳的手,“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小镇上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愿意管管她吗?”
她们朝着家的方向走,塔瓦纳的声音在夜色中有些冰冷,“原本是有的,有人好心想要收留她,可是她整天念叨着邦斯提亚,实在让人烦不胜烦,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不愿意管她了。”
图南沉默不语。
这件事很奇怪,可是与她的任务看上去毫无关系。
她决定暂时放下对梅甘的疑惑,现在比起梅甘,更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才能摆脱塔瓦纳回到城堡。
她可是答应了安德鲁,一定在明天午夜之前按时回去的。
*
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她们家门口张望。
“玫莉?”塔瓦纳疑惑地朝着小女孩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玫莉看到她们,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她脆生生地说道:“我是来找贝儿姐姐玩的。”
图南这才想起她刚到小镇遇见玫莉的时候她说要来找自己玩。
“都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家吧,你父母会担心的。”塔瓦纳说道。
玫莉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我和她玩一会吧。”图南忽然说道,“她父母肯定知道她来找我玩了。”
玫莉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吧。”塔瓦纳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在家里玩一会,一会我让你父亲送玫莉回家。”
图南笑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拉着玫莉手进了门,带她回了自己房间。
“贝儿姐姐,你以后还会走吗?”玫莉坐在她的床上,抬起头看着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