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的宿舍在二楼。
那个怪人看过她的工牌后就走到了角落中的一个小隔间中,那个隔间隐匿在黑暗之中,却刚好可以将一楼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将工牌收好,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朝着二楼走去。
楼梯间有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尘封许久,潮湿又布满灰尘。
她捂着鼻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往上走。
二楼的样子同样算不上好,地面斑驳,墙面剥落,到处都是灰尘与蜘蛛网。
员工宿舍与医院主楼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世纪的产物。
二楼走廊两边分布着房间,每一扇门都紧闭着,挂在头顶的灯十分昏暗,她顺着门牌号往里走,大约走到中途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房间号。
童话医院的员工宿舍两人一间,她不清楚自己的舍友是否在房间,现在敲门又怕会打搅到对方,只能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宿舍的门是一道沉重的铁门,打开的时候不免发出一声沉重的“嘎吱”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明显。
昏黄的灯光从门的缝隙中透了出来。
图南松了一口气——看来舍友还没有休息。
“打扰了,我是新来实习的护士。”图南一边开门,一边小声地说道。
大门敞开,她才终于看清了宿舍里的景象。
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十分昏暗,两边摆着两架铁架床,上床下桌的设计,直对大门的是一个书桌,此刻书桌前正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
“你好?”图南小心翼翼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我叫图南。”
坐在书桌前的人慢慢回过身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图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的舍友脸色看上去与楼下的保安如出一辙,青白一片,眼睛下方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唇色苍白,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乍一看还真是有点吓人。
“你好。”舍友语气轻飘飘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不用客气,我也是实习护士,我叫何灵。”
“你也是实习护士?”图南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实习了多久了?”
“多久了?”何灵黑漆漆的眼瞳中浮现出一瞬间的茫然之色,“好像……一个月?不、不对,两个月……不对,我实习了多久了呢?”
图南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化,时而茫然时而清醒,最后又归寂于一片无垠的平静。
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图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她心底浮现出来。
副本中的npc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国外名,何灵这个名字太过突兀了,一听就不像是副本中的人,反而像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是……玩家?”她看着何灵,忍不住问道。
何灵身体一震,瞳孔收缩了一下。
“玩家……”她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吐出两个字来。
“我是……实习护士……不对,我是……”她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来。
“你没事吧?”图南走上前,“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
“痛……好痛……”何灵忽然伸手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我的头好痛……”
“你怎么了?”图南有些手足无措,扫了一眼这间杂乱的宿舍,只能去一旁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先喝杯水吧。”
何灵抱着头,一伸手将她手中的水杯打翻在地,“砰”的一声,杯中的水被打翻在地,透明的水液将她们脚下的地面打湿。
这一声脆响却像是将何灵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惊醒了一般。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一片混沌的眼眸变得清澈起来。
“我……我想起来了。”她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呓语一般,“我是玩家。”
这副神情,加上她差到极致的脸色,有种说不出的惊异之感。
图南微微一怔,蹲下身看着她,声音放得又慢又轻,生怕吓到她,让她再一次陷入刚才那种混沌之中。
“你还记得自己进来多久了吗?”
“很久很久了。”何灵犹如惊弓之鸟,眼睛瞪得大大的,“久到我也记不清具体时间是多久了……”她看向图南,“你也是玩家吗?”
图南点了点头,“你不要紧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慢慢来。”
何灵深呼吸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图南见状才又接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
何灵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的任务是通过护士考核,可是……可是,我怎么也通不过……”
“培训不是只有一个月吗?”图南奇怪道,“为什么你还在医院实习。”
“是啊……”何灵的眼神又茫然起来,“不是只有一个月吗……”
图南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异常沉重。虽然她知道护士考核没那么容易通过,可是骤然在这里看到失败了的玩家,还是让人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看何灵的样子,显然已经被副本污染了。就算受到刺激难得清醒了一下,也还是很快会重新陷入混沌之中。
“我得赶紧复习了。”重新陷入混沌的何灵一边碎碎念,一边转过身重新看起书桌上摊开的材料,“想要通过考核必须要努力才行……”
“我得努力……”
图南用最快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让自己与何灵住在一间,未必不是诡异的恶意,让她看到自己的同类的失败,同时产生挫败心理,这样就能最快的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她不会让它们得逞的。
图南走进洗漱间,这里潮湿阴暗,角落里甚至长着青苔,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人的心理状态会变得越来越差。
她皱了皱眉,接了一盆水,用最快的速度简单洗漱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何灵还在书桌边看书,对于她的任何行为都置若罔闻。
图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没有去打扰她。
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走到自己的床边爬了上去。
被子上有股霉味,盖在身上又潮又重。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哪怕在这种环境中,她还是很快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