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就是个烦人精。
秦砚川正要推开时漾搂着他胳膊的手,余光忽然瞥见什么。
男人刚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一瞬,随后落在了时漾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下少年柔软蓬松的黑发,动作非常自然,像是摸过了许多遍。
这个举动出乎时漾的意料,他诧异地抬头看过去,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茫然。
王妈也就算了,秦砚川怎么也摸他脑袋,这合理吗?
秦砚川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反常,他的手还放在时漾的脑袋上,唇角掠过一抹极轻的笑意,声线温和:“就这么喜欢我?”
“这还用……”时漾话语忽然顿住。
因为他从秦砚川的神态和语气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时漾缓缓回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昼。
秦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拎着个书包,书包上还挂着他送的挂件。
挺拔高挑的身影异常沉默,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眉眼冷峻,漆黑的眼眸里读不出什么情绪。
秦昼的脸颊上还有几道抓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抓的。
时漾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秦砚川,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你故意的!
秦砚川扫了眼时漾还抱着他胳膊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笑意,并未浮现在脸上,令人捉摸不透。
“还不松开?”
时漾一听这话赶紧松开了手,转头就往秦昼那边跑过去,一边抓着他的胳膊一边关切地打量着他的脸。
“秦昼哥,你脸上怎么回事啊,怎么受伤了?疼不疼啊?”
秦砚川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小昼,怎么受伤了?”
秦昼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小叔和时漾身上扫了一圈,随后抿了抿唇,平静地从喉咙里碾出两个字:“没事。”
“什么没事啊,”时漾狐疑地盯着他脸颊上的几道抓痕,语调怪异:“该不会是被哪个小野猫给挠的吧?”
秦砚川也朝侄子投去目光,不过是看热闹的姿态。
秦昼沉默片刻,才语气生硬道:“周敏兰抓的。”
周敏兰,也就是穆宁的那位后妈。
上次穆嘉禾受伤进医院,秦昼也出了一份力,往对方腿上砸了一棍子。
后来时漾进了医院,秦夜阑又回去找穆嘉禾算账,把人给揍了一顿。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秦砚川的人又找过来,把穆嘉禾逮去了医院,又被秦砚川用椅子砸断了腿。
心肝宝贝儿子被秦家叔侄三人打得奄奄一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周敏兰自然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但秦家家大业大,不是区区一个穆家能比得上的,周敏兰要找秦家算账,也被穆宁亲爸给拦住了。
就在不久前,秦昼送穆宁回家,刚好碰见了周敏兰。
周敏兰心里忌惮着秦昼的身份,不敢对他怎么样,就故意找穆宁的麻烦。
秦昼自然不会看着穆宁被后妈屈辱,便警告了周敏兰两句,他送穆宁回家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这个。
谁知道这女人突然发飙,二话不说就抬手往秦昼脸上挠去。
时漾:“她挠你,你就不会挠回去啊?”
秦昼很有原则,“我不打女人。”
“那行吧,我给你的伤口上点药。”
“不需要。”
时漾直接拽着秦昼的手腕,拉着他往沙发那边走去,“什么不需要,要是破相了多不好看。”
秦昼只是不适地拧了拧眉,倒也没有反抗,任由时漾拉着他走,最后被摁着肩膀坐在了沙发前。
秦砚川在原地停留片刻,也迈步跟了过去。
他坐在了侧边的单人沙发前,背靠着沙发,双腿随意交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侄子和未来的侄媳。
男人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依旧是事不关己。
时漾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医药箱,从里面拿出碘伏棉签,倾身凑过去,下意识对着秦昼脸上的伤口吹了吹。
秦昼面色微绷,立刻偏头往旁边躲了躲,喉结微滚。
与此同时,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收紧了些,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
“躲什么啊,让我给你好好消消毒。”
时漾手动把秦昼的脸给扭了回来,紧接着给伤口涂上碘伏。
抓伤并不严重,只有一道渗出了点儿血。
时漾很快就涂好了,他扔掉手里的碘伏棉签,“好了,我再给你贴个创可贴吧。”
“随便。”
没一会儿,秦昼的脸颊上便多了两个创可贴,还是带着卡通图案的,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搭配着秦昼那张面无表情的酷哥脸,反差感十足。
时漾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秦昼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半句话也不想说。
就在这时梁管家过来了,“秦爷,大少爷,时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一听这话,时漾赶紧把医药箱收拾好,冲叔侄俩打了张招呼之后便欢快地往餐厅方向奔去。
梁管家到楼上喊秦夜阑吃饭去了,没多久,客厅里只剩下秦砚川和秦昼叔侄俩。
秦砚川依旧靠坐在沙发前,不慌不忙,没有急着起身。
秦昼也没有从位置上离开。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还是秦昼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小叔,你和时漾的关系似乎很亲近。”
“你也知道,他就喜欢缠着我,没办法。”
秦砚川的目光扫过秦昼微微绷着的脸,一声轻微的闷笑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低沉又模糊,随后玩笑似的说了句:“怎么?吃醋了?”
秦昼矢口否认,“没有。”
秦砚川点点头,低低道:“差点忘了,你和夜阑一直都不喜欢时漾。”
他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屈起手指支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秦砚川看向自家不苟言笑的侄子,出言提议道:
“既然这样,不如就由小叔做主,趁早把你们的婚约解除了,把他送回乡下养猪去。”
“这样家里就清净了。”
秦昼下颌线条收紧了些,拇指指腹放在食指关节上,无意识地摁了摁。
半晌,他才回了句:“还是算了,不麻烦小叔。”
秦砚川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只是心血来潮随口提了一句,说过也就算了。
他从容起身,抬手放在秦昼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吃饭吧。”
“好。”
叔侄俩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往餐厅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