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走水路了。两个人商量了半天,小竹子这种状态经不起车子上的折腾,冷铁心对于怎么办没有意见,金小乙纯粹是在自说自话,商量的结果是冷铁心想要去找他的那柄黑剑,言外之意就是要金小乙自己带小竹子回汴梁去。金小乙现在有些风声鹤唳,说什么也不同意,“你的剑只怕找不回来啦!”
“找不找得回来,也要找找看!”冷铁心道,“那柄剑跟了我三十年,再到哪里能够打造那样一柄好剑?”
“这小子死在船上怎么办?主人可是要他好好地回去。”
“他死活跟我没关系,这小子曾经两次戏弄我,早就该死了!”
小竹子听见冷铁心的话,冷笑道:“姓冷的,好歹你在江湖之上也是条好汉,这么说话!当初你不是输了?原来这时候却来耍赖。”
冷铁心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对金小乙道:“给我两天时间,实在找不到咱们就走。”
吕佐看着张十五领进来的王兰芝,问道:“姑娘何事找我,你……你不就是那天在船上跟……金小乙在一起的?”
兰芝点点头,道:“我叫王兰芝,王震北是我的义父。今天我是特来给吕大人治病的。”
吕佐听她自报了身世,微微一惊,没想到这姑娘果然与王震北有关系,却不是亲父女。“姑娘既然跟京城的金小乙是一路的,这伤便不用你担心了,金小乙他……现在何处?”
“吕大人,你的伤很重,如果我不替你医治,只怕不能痊愈,以后也会让你的武功受到损害。金小乙……我早就与他分开了,这人原来是个骗子,我以为他要帮我给王震北治病,哪知竟是个小人!”
吕佐猜测她说的应该是真的。但她竟然直呼义父的姓名,表明她现在与王震北之间的关系很冷淡,这是不是说……
“既是如此,有劳姑娘了,但不知要如何医治?”
“大人,……还是小心为妙!”张十五在旁边插口道,“这个女子的身份咱们还不十分确定,一旦……”
兰芝眼光也不扫他一下,只瞧着吕佐,吕佐笑道:“十五哥只管放心,她要想害咱们,只怕你我现在都已经成了死人啦!”
兰芝让张十五出去,张十五仍然显得犹犹豫豫,到底是吕佐下了命令他才走了。口里仍然嘟囔着什么,兰芝揭开脸上的面纱,道:“请大人躺好,用不了多久。”
吕佐猜测她可能是用银针之类的物品,高明的大夫一般都有这项绝技,以银针刺中穴道,确实可以使受损的经络得到很快治疗。哪知他刚一躺下,人就渐渐昏迷过去,剩下的一点意识让他警觉起来,这姑娘只怕真要对他不利。
等他清醒过来,姑娘已经离开了。他张开眼睛,觉得双目甚是清明,身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人竟然自己坐了起来,他的肋骨也断了几根,但现在感觉疼痛也不像之前那样厉害,张十五进来,见吕佐自己正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吓了一跳,喊道:“大……大人,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至少要躺上两个月呢!”
吕佐左手抚着胸部,满脸迷惘之色,“王姑娘呢?”
“她……她没走啊,怎么没了,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也不知道,这位王姑娘竟然是医中圣手,经她这么一治,我怎么感觉好多了!”
张十五目瞪口呆地望着吕佐,“我……就在门前站着啦,她啥时候离开我怎么没看见呢,不会是飞出去的吧。”
吕估注意到榻边的一张纸,让张十五取过来看,上面布满了娟秀的小字,“吕大人,竹林村一案,其中隐情甚大,还请大人康复之后详加侦察,还全村人一个公道!”
吕佐捏着这张纸,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喃喃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兰芝赶回老人家里时已经是傍晚,还没有走进屋子,她就知道出事情了,这种对突发事情的敏感她最近越来越多,当老人告诉他小竹子已经被一个朋友接走后,她从老人那里要来了金小乙留给下的那锭银子,把它放在手中,金小乙的形象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不要紧吧,姑娘,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小竹子的身体只怕有些吃不消。”
兰芝安慰老人,告诉他小竹子现在很安全,也很健康,就跟老人告别了。她在破庙里没有找到小竹子,金小乙与冷铁心一定彻底离开这里了,从他们留下的痕迹就可以得知。
她站在破庙中间,看着两人留下来的东西,一些没吃完的食品,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供桌上有一段蜡烛。她双手成诀,默默不语,但她看不见,一团黑雾正好堵在眼前,那黑雾仿佛有形有质,无论她如何伸手去拨,也打不开它的遮挡。
有一个很神秘的人施放了咒语,这个人很厉害!兰芝第一次意识到在金小乙和冷铁心背后其实有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但没关系,如果他们要将小竹带回汴梁,必须要走水路,否则小竹子的伤会更加耽误他们的时间。她走出庙门,呼唤那团风,但它没有来,兰芝心里又是一惊,那个神秘人一定来过这里,他带来的强大气场干扰了兰芝的能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高手!人已经不在这里,却仍然能够使她不得施展。
直到走出三里之外,兰芝才能再次呼唤自己的坐骑出来。那团风以静悄悄地姿态到来,兰芝感觉到它的虚弱,这是从来也不曾出现过的,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个,她要尽快找到金小乙他们。
兰芝感觉自己就像身下那团风一样虚弱,因为她为吕佐治疗的时候又使用了真元,她知道这样频繁地使用真元对自己是有伤害的,这些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真元是用来提升自己法力的必要成分,但她不断地取出来救治伤员,过度地使用让兰芝觉得非常疲倦,可是眼下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首先就是把小竹子从金小乙一干人的手里救出来。
她再次打开天目,跟上次一样,一团乌黑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这让她想寻找的目标全部都隐藏了起来。对手真的很强大,原来她以为离开那所破庙够远之后,这个咒语的力量就会减轻,现在看来自己猜测得完全不对,因为这个咒语应该是施加到了金小乙的身上了,因此不论他走到哪里,兰芝都无法突破这个咒语设定的黑雾。
可是如何才能破除这个咒语呢?兰芝没有办法,在被赐予的神的力量中,她搜索不到与之有关的信息。
当然也可能是她还没有寻找到那些碎片,碎片太多了,那些带有巨大能量的、载满信息的碎片仍然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游走。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应该静下来,尽快地捕捉那些信息,不断地积累出更大片段的……”兰芝想到,如果这次能够救下小竹子,她要把他带到华山去,他们两个都需要时间恢复。
李继勋有一条快船专门用于自己在水上的生意,它有多快,寻常的船自杭州启航,到达汴梁总要一个月左右,但它却只用二十天,并且尚未在全速的情况下就能到达。
这条船被李继勋命名为“鲛”号,它是运河之上无人不知的一条龙,不仅因为它的航速快,更因为它的身份,除了李继勋外,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们也偶尔会有机会搭乘这条鲸号往来于南北。
现在这条船上只有八个人,四名客人,还有四个水手。
客人中有两个人十分惹人注目,其中一个身材矮小,头顶一片光亮,一根头发也没有,只把四周的长发全部剪短,用一条金箍箍住,这人就是罗伯!此时他一直在船舱中打坐,船身摇摆时,他却如同被钉在了船上一般,纹丝不动。
另一位客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就躺在罗伯对面的一张榻上,面色略显苍白,似乎身患重症,但他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瞅着舱顶处画着的一幅画,那是一只张牙舞爪却长了双翼的龙,小竹子听说过这种动物,它是能够吐火的龙。
金小乙站在舱外面看着船舷外飞溅得差不多比他还要高的浪花,一些就落在他华美的长袍上,但他挺喜欢脸上冰凉的感觉,因为他的心有些燥热。燥热的心情来自于罗伯告诉他的一些事情,关于王兰芝的事情。现在这个自称罗伯的人不得不始终在小竹子三丈以内看护他,不然他们的行踪就会被王兰芝发觉。
他才知道小竹子其实已经死了!而死去的小竹子竟然被王兰芝复活了!这个陪伴他几个月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道行,金小乙太吃惊了。
“她能够洞悉你的一切!”罗伯对小乙说,“只要她想知道的,她都能够知道。所以你现在没必要再对她怀有任何的想法啦。”
金小乙对王兰芝怀有过想法么?当然,这个女子是他迄今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在汴梁里有无数的年轻女人为他倾心,但她们在小乙的心里连一点涟漪都泛不起来,他知道其中至少有两三个女人会为去死,去拼命,但小乙对她们就是提不下来兴趣,更别提感情了。
苍天真是弄人啊!金小乙用手拂去落在丝绸衣服上的水珠,然后再用湿润的手去擦脸,他要用它们的凉来给自己的心降温。好后悔,他有多次的机会占有这个女子,可他偏偏就是没有下手,他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来照顾,她有没有向他示过爱意呢,就从兰芝的性格来看,她曾经有过,可他竟然没有胆量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小乙现在想想,应该是不敢那么做。
而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是有数不清的女人么!哪个都不比王兰芝的相貌差,别忘了她的脸上还有一道可怕的伤疤呢!
金小乙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这是他生就的本能。在船上不可能有敌人,要知道,这是自己的船,别的人休想上来,就是当它停靠在码头的时候,别人想要接近也是不可能的。
他转过身来,希望自己没有猜错,应该是冷铁心这个家伙。冷铁心自从丢了剑之后,就像丢掉了灵魂一样。这不是金小乙说的,“他的黑剑就是他的灵魂,剑在人在,剑丢了,人就丢了魂!”这句话当然是那个看他们的时候眼光高高仰起的罗伯说的。
可是身后并没有冷铁心!金小乙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就像本来有这么一个在窥伺他的人,在他转身的时候躲起来了。金小乙心里突然莫名地一阵惊慌,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冰冷的注视并不是来自于他的身后,而是他的……上方!
他抬起头来,头顶是高远的深秋的碧空,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也没有一只水鸟在空中飞翔,但他分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那个姑娘能够飞行!她懂得驭空术!”罗伯说过,但这怎么可能呢?他跟她仅仅分开不到一个月,她怎么就能够有这样大的变化!难道华山派除了武功之外还有道法不成?
对了!她的师傅紫霞被称为紫霞真人,莫不是她最近来到兰芝的身边了?可是江湖上从来没有过关于华山派这方面的传闻啊。
没错了!一定是王兰芝正在空中看着他,或者看着船上所有的人。不行,他要马上把这个事情告诉罗伯。
走到舱口的时候,冷铁心恰好也来到这里,冷铁心问道:“你是不是有跟我一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上面,”他用一根手指朝上点了一下,“有人在看着咱们。”
“你们两个猜得不错!”舱内的罗伯说道,“那个姑娘就在咱们上边,她正在使用‘千里眼’术找这个小子!”他指了指躺在对面那张精美的榻上的小竹子,小竹子正在酣睡。
金小乙道:“那……怎么办?如果被她找到了,她会不会……”
罗伯跳下地来,他比金小乙足足矮了一个头,因此金小乙能清楚地看到他光滑的头顶。
“现在没事,我已经用‘障眼术’把咱们都罩了起来,在她的眼睛里只有一团黑雾罢啦!不过,这个小女子真的很厉害,这已经有二十年没遇到过道行这样深的对手啦!”
金小乙长吁了一口气,道:“真是奇怪,她怎么一下子就有了这样的神勇,前一个月她……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他想说普通的姑娘,但是在他的心目中,兰芝绝不是普通的。
“她突然展现出来这样高明的法术,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本来一直就在暗中修炼,要知道练习这一行是有规矩的,那就是功成之前不得使用,因为有时控制不好会破坏阴阳两界的平衡;二是她有可能突然接收了另一个人很大的能量,从而具有了这些能力,但这种情况极少出现,我的师傅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遇到过。”
金小乙几乎可以肯定兰芝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的修炼,不是有什么根据,就是凭感觉认定的。但正像罗伯所说,她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具有了这样大的能量呢?
“呆子!”冷铁心突然说道,“那个呆子把他的能量给了她!”
金小乙觉得冷铁心说得有道理,罗伯告诉他俩,那个呆子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那么那个呆子会不会在临死之前把自己的能量传给王兰芝呢?
“可笑!”罗伯简直没有办法来表达自己的轻蔑,“你们口中的那个呆子我是亲眼见过的,他不过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学会了一点微末技能,跟这个姑娘比起来可还天差地远呢!”
“但是……他曾经……他差点杀死了冷兄,而且冷兄刺的剑也伤不了他分毫……”
罗伯有些不耐烦,他甚至不屑于向他们解释这些,“那不过是些幻术罢了,不用修炼什么法术,就是一般的江湖术士想要在你面前玩弄这个把戏,只怕你们两个也瞧不出破绽来。这个姑娘身上所具有的能量就是我也不敢轻视,如果你们所说的那个呆子有这样大的能量,他不会被我的封冻术致死,要知道封冻术并不如何高明,可他竟然无法破解,几乎立刻就被冻死了。”
“他没有死!”冷铁心对罗伯表现出来的轻视很生气,“我刺向那个姑娘的一剑被他挡住了!”
“他有可能没死,不过最终他还是死了,是不是?他不是被你的剑刺死的,他最终还不是死在我的封冻术上!当时他没有死透,不过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些能量而已。我已经查过他的尸身,你们知道吗?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两天啦,可他尸体散发出来的寒气已经把周围阴得寒冷彻骨,那帮兵士都不敢走近他的周边一丈以内。”
“我觉得……他在死前,有那么一点可能……有机会把他的能量传给……传给她,因为当时他们两个离得最近!”
“好吧。”罗伯道:“你们俩的猜测是对的。”他脸色难看至极,要不是因为这两个人是李继勋的得力手下,他真要出手让他们吃点苦头。跟这样蠢笨的人说这些简直是在浪费时间。那个呆子的能量很微弱,别忘了他是个呆子,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能量如果像那个姑娘一样强大,他根本没有可能轻易就破了他的法身,在封冻上他,再说哪有这样一个人会蠢到这样的地步呢?他本来具备不输于我的能量,却偏偏装作自己没有,就是为了自己死后把这个强大的能量传给别人,要知道那个姑娘跟呆子可是第一次见面呢,根本就是陌生人!
“罗伯,那……那种被人看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我知道,她已经停止了用功,要知道那样做太耗费功力了。”罗伯觉得自己也应该停功了,因为他也一样感觉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