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几位里正在堂前相见,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试探,唯有孙里正,眯着眼睛谁也不看,一旁的罗里正倒是和杨里正聊着天。
周主簿比陆真先来一步,这些人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主簿大人,县令大人如此急喊我等前来,是不是救灾粮出了什么问题?”
“对啊!各村都等着救灾粮有条活路呢!若是没了,岂不是等死?”
“你们在说什么?”
周主簿一脸疑惑,眼睛扫过几人,王里正清了清嗓子,问道:
“今日莫不是有要事,县令大人也不会让我等前来,不知周主簿可否先透露一二?”
“就是就是!”
“都别瞎猜了,舒坦日子还没过上两天 整天猜疑来猜疑去,不累吗?”
周主簿有些气愤,对着这些年纪比自己大上两轮的里正们,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
“总之,县令大人不会害咱们,也不会害永新县,各位只管把心放回肚子上。”
王里正将信将疑,他可是听说了,县令大人找了个由头整治王大有家,王大有赔了钱不止,还不敢往外说是县令大人所害。
地主尚且如此,咱这些一介贫民,还能强的过地主们?
县令大人出招,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王大哥,县令大人来咱们永新县后,这救灾粮可没发不出来吧?昨日王庄的人背着粮食回家,不都挺高兴的吗?隔壁宿安县还比咱们富可发不出救灾粮,您咂摸咂摸?”
“还有周里正,今日就是周庄领粮的日子吧?怎么粮食物刚到手就开始放下碗骂娘?说的话那么不中听呢!”
“你!你!”
周里正“你”了两声,终究理亏,孙里正继续说道:
“县令大人可是两榜进士,天子殿内都去过的人物,长安城何其繁华,想要好前程总有路子,可县令大人来到永新县,大人嫌弃咱们了吗?抱怨过吗?我劝各位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要让人寒了心呐!”
大堂内鸦雀无声,周主簿心中暗爽,有些话他不好当面挑明,有个人能说出来,也就够了。
大人没有对不起永新县,永新县也莫要辜负了大人一片赤诚才是。
沉默良久后,陆真打着哈欠进来了,手中拿着一沓图纸。
“人都到齐了,久等了。”
时辰方到,周主簿抬手为陆真倒了杯茶水,陆真喝了一大口,才开始说道: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修建水坝一事,平老已经接手此事,设计图纸也基本完成了,明日便开始招工开挖。”
招工啊!
几个里正伸长了脖子等着陆真的下一句话,陆真打开图纸,说道:
“此番计划招工三千人,每十五人一小队,三百人一大队。每队配置一个队长和副队长,队长负责推进工作,确保项目完成,副队长负责记录工时,按工时结算人工。”
“另外需要五十名厨子,负责采买、做饭菜等杂活。”
“招工每日三十文,包两餐,厨子每日二十文,包两餐。”
陆真讲完,抬眼去看各里正的反应,发现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便问道:“有何问题?”
“回大人,招工有年岁的要求吗?”
陆真点点头,说道:“当然,按照大庆招民工的标准来,体格精壮和识文断字者优先。”
“厨子有何要求?”
“手脚干净,麻利的。”陆真说得很直白,周主簿也记下了,他知道县衙的钱都来之不易,更懂陆县令的心情。
“那个......咱们县这么穷,不会欠工钱吧?”
陆真闻言笑了笑:“不会,等水坝建起来,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且看着吧!”
众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县令大人所说的好日子。
“招工明日开始,稍后县衙将在城门口和东大街张贴告示,还请诸位多多配合。”
陆真朝几位里正拱了拱手,几位里正纷纷拱手回礼。
招工之事,陆真交给了周主簿和赵利二人,随后她带着新做的甘特图去找平老了,建造工程交叉进行,还是这样管理方便一些。
平老对她的建议没有太大的起伏,反倒是阿荔非常迅速地开始理解学习并加以实践。
按照这个法子,挖山脚、填堤坝以及造水槽可以同时进行,都可以看清楚计划的时日和实际用时来对比,这样以后就知道哪个地方需要花多时日来完成了。
阿荔对此非常感兴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格管理的方法,以往的都是用文字来记录,繁复累赘不说,还很难找。
这个图就不一样了,一目了然啊!
阿荔如获至宝,丢了手中的炭笔去洗手再来仔细瞧这个表格。
平老却在和陆真沟通闸门用料,若是全用石料,如此巨型的石料别说运输难,开采也难,最重要的是死贵。
可用石料拼接,又会担心渗漏的问题。
“这件事,我已拜托老友莫川,大约三日后便到。”
莫川是他认识的为数不多能够巧妙处理石料的人,若是能得他相助,想必这水坝建造也会更快一些。
“没问题,永新县虽然穷,但不会亏待了平老和莫老,修建堤坝一事就麻烦二位多上心了,县衙明日招工便开始了,等莫老一到,便正式开工!”
“好!”
等陆真回衙门,周主簿已经在等着她了,一个坏消息正在等着她。
“流民?他们不知道永新县是穷困潦倒的地方吗?怎么还有流民来?”
陆真想不明白,周主簿苦笑道:“听闻华阴县有富户已经被流民烧杀打劫,全家上下无一幸免......”
这话落地,两人一阵沉默。
去年干旱,朝中光是赈灾就花了不少银子,后来又承诺开春发救灾粮,结果没有能力兑现,陇西府各县哀鸿遍野,流民四散,离得最近的陇右府、西宁府自然成为流民首先选择求生存的地方。
等陇右府再也装不下流民,这些人没吃的,就只能继续往东往南走。
陆真心头压了一块大石,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