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挟着姜飞阳穿云度雾,两人在万里高空中御风飞行,冷风扑面,直把两人身上的破衣烂衫掀得猎猎翻飞,宛如飘带。
姜飞阳先前冲出雷狱大阵,早已烧得浑身焦黑,毛发糊卷,身上皮肤也都皲裂翻起,好似鳞片一般。此时此刻,皲裂翻起的皮肤几乎要被强劲的冷风硬生生剥落,那种撕裂的痛苦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他几乎就要抵受不住,忍着剧痛忙问道:“前辈,我们飞了这么久,这是要去哪?”
叫花子说道:“去安全的地方。”
两人又飞了一阵,姜飞阳直疼得冒冷汗,咸湿的汗水浸入伤口,愈发痛苦难忍。
也不知究竟飞了多远,只见云层底下,大山大河如同一片微缩的沙盘,转眼间又飞越一片汪洋,只见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孤悬海上,小岛上山高林密,云雾缭绕。
不多时,两人降落在小岛一处潭水边。只见一条瀑布如天河倒挂,飞流直下,流水轰隆隆泄入深潭,激起漫天水雾,凉气袭人。
姜飞阳问道:“前辈,这是哪?”
叫花子说道:“这是我藏身的水府。”
他手一撒开,姜飞阳身体无力,失去支撑,一屁股跌坐在浅水处的鹅卵石滩上。
“哎哟!”
姜飞阳硌得屁股一疼,又嘶嘶倒抽凉气,缓了缓,问道:“什么水府?”目光瞧向瀑布,又问道:“难不成是水帘洞?”
叫花子说道:“老子又不是齐天大圣。”
只见叫花子单手一挥,清潭中心忽然卷起一道漩涡,几条大鱼跃出水面,显是受到了惊吓。
叫花子说道:“水府就藏在潭底一处溶洞中,此地布有避水阵,一般人发现不了。”
姜飞阳勉强站起身子,伸长着脖子,想要一窥漩涡中心,试试能不能瞧见潭底,只见漩涡湍急,深不见底,隐隐有点担心,便又问道:“前辈,我水性不好,能下得去么?”
叫花子说道:“避水阵内没有水,跟岸上一样,你可以正常呼吸,正常行动。”
姜飞阳惊得叹道:“这么神奇?”
叫花子缓缓说道:“这避水阵所用阵眼,乃是一枚避水珠,取自深海中一个千年老蚌。你下去之后,手脚老实一点,只要不碰毁阵眼,便可保水府不失。否则避水阵法一破,潭水顷刻灌入,立时将你淹在潭底。”
姜飞阳一听,心下骇然,忙说道:“前辈放心,我手脚老实的很。”
叫花子瞧见他满身焦黑,毛发卷糊,显是被雷狱电网大面积烧伤,不由地有些心疼,叹了一声说道:“水府中没有灵丹妙药,你自己是个中医,就先去附近找点草药,治一治身上的伤吧。”
姜飞阳点点头,说道:“前辈,我先洗洗身子。”便蹲到潭边,两手掬起一捧清水,只见水中倒影依稀像个黑佬,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忍不住叹道:“怕是要毁容了……”
他褪去身上的破衣烂衫,忍痛在水里洗了个澡,只见身上的焦黑虽然洗去不少,但显出的伤势却愈发触目惊心,浑身皮开肉绽,只有把身体泡在清冷的潭水中才能稍稍缓解痛楚。
这时叫花子在岸旁说道:“等你洗完澡就上来磕头吧,我今天正式收你为徒。”
“真的吗?”
见叫花子点头,姜飞阳登时内心大喜,一时间竟忘记身上的疼痛,激动得跳到岸上,跪到叫花子身前,接连磕了三个头,边磕边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姜飞阳三拜!”
叫花子“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姜飞阳道一声谢,刚站起身,只听叫花子又接着说道:“为师现在已经没有了肉身,需要暂借你这个徒弟的躯壳一用。”
姜飞阳一愣,心道:“我靠!刚拜完师就要夺我的舍?”开口问道:“师父……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叫花子解释道,“以我目前的修为,元神出窍只能撑到明天一早,若是没有个肉身寄托,元神一散,身死道消。”
“就是所谓的形神俱灭了?”
叫花子点点头,说道:“不错,形神俱灭,永劫不复。”
姜飞阳沉默半晌,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把内心的隐忧袒露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若是把元神寄宿在我体内,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夺舍’了?”
叫花子斜斜瞧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你小子懂的还不少嘛?”
姜飞阳慌得退后一步,叫道:“不会真是夺舍吧?”
叫花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夺舍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没有足够强大的修为,便是进入你体内,也未必能够吞噬你的元神,夺走你的躯体。一旦两个元神融合不当,讨不到好也就罢了,恐怕两者都会反受其害。”
叫花子顿了顿,接着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金身银身,也不如自己的本身。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冒此风险强行夺舍,若夺舍不成,说不定还会白送对方一身修为。”
姜飞阳皱眉沉思,一时不得其解。
只听叫花子又说道:“也就是说,即便我元神寄宿在你体内,也不敢轻易夺舍。如果我元神没能将你融合,反被你元神吞噬,那肉身躯壳仍是你自己的,而我这一身的修为,都将尽数被你吸收,成为你的修为。从此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了我,与形神俱灭无异。”
姜飞阳一时间犹豫不决,只是皱着眉头,心想:“若不是当初在诊所门口遇见他,给他治疗伤势,我又怎会有如今这一番经历?或许我到今天都还待在小诊所里给人看病,继续过着我小中医的安稳日子……唉!虽然跟他学了点本事,但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到底该不该答应他?万一他骗了我,夺了我的身体又怎办?”
叫花子见他犹豫,忽然长叹一声,背着手走到潭水边,望着一帘飞瀑,黯然叹道:“可叹我章云逸饱读圣贤书,却一生受伦理道德所累!”
他只怪自己有时候不够心狠手辣,便又说道:“我若真要成心夺舍,又何必问你意见?”
姜飞阳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一个人纯心抢你,又岂会跟你好言相借?
只听叫花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也不愿强求你,暂且先容你考虑一夜,只盼你明日天亮前能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不同意,希望你能念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将来替我报仇雪恨。”
姜飞阳瞧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问道:“师父,如果你找不到肉身寄宿,真的会元神消散,永劫不复吗?”
叫花子忽然哈哈大笑一声,只是笑声中却透着一丝悲凉,他暗恨自己直至今日都没能亲手报仇,不由地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以为我章云逸活到今天,难道只为追求长生么?你若能替我血刃仇人,我宁愿将元神喂你,连同我一身的修为也都尽数传送给你!”
姜飞阳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抉择?只是长长叹了一声,喃喃说道:“师父……请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