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糖葫芦的二人见状,大眼瞪小眼,花楹率先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用手臂蹭了蹭徐小满的手臂。
打了个圆场:“少爷,少夫人向来不吃甜食,要不给徐大哥吃吧!”
徐小满一听,眨了几下圆溜溜的大眼,竖起一根手指头:“对对对,哥还是给我,我还没吃够。”
说完,伸手就要上前“抢”。
肖辞瞥了他一眼,那只即将挨到红果子的手顿时滞在半空。
徐小满讪讪笑了两声,趁他哥还没生气之前,连忙将手收回来。
嘴里不着痕迹地掩饰道:“没想到哥还挺护食的,你吃你吃……”
肖辞微微一顿,随即神色恢复平静:“倾倾,你不会叫我在徐小满这个大嘴瓢子面前丢脸吧?”
徐小满:“???”
“我好歹是他哥。”男子的语气隐隐有些委屈的意味,“他还在看着呢,你看是不是给我个面子,就咬一口行不行?”
徐小满:“………”
合着受伤的只有他?
没想到他哥连撒娇的模样都特别与众不同,看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着看着,忽然想明白什么,忙不迭将身旁呆得像根木头桩子的花楹拉走,一步并作三步走,连头也不敢回。
“你快看那,那个面具好别致!”
“什么面具?我怎么没看到?”花楹懵懵的,“诶,你这是要干嘛?别拽我呀!”
“看不懂吗?”徐小满一脸自豪,“小爷这是要带你去吃香喝辣。”
“你有钱嘛你就吃?”
很好,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问住了。
徐小满猝不及防停了下来,掏出那个绣着两只鸳鸯的钱袋子,解开一看,面色当即萎了。
他尴尬地笑了几下,厚脸皮地揭过话头:“这不重要,要是吃不成,小爷带你去看总行了吧?”
“赶紧的,我们往这边走。”
留在原地的二人,男子垂眸望着女子,女子仰头迎向他凝视的目光。
这一刻,红霞流泻万里,繁光远缀晴空。
柳月桥下河水潺潺流动,斜风无声拂过衣角,披风将所有寒凉阻挡在外。
在这人来人往的喧闹街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许是被什么触动,颜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蹦一蹦,响亮又鲜活。
她很浅地笑了一声:“我能不能理解成,你这是在哄我吃东西?”
“嗯,”男子既没有拐弯抹角,也不觉羞赧,很是自然地应下,“就是在哄你。”
颜衿愣住。
双目微动,心中感慨万千,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人言语多不可信,所谓的冷漠无情,心狠手辣,都是他在外人面前装的样子罢了。
似乎只有这样,没有父母庇护的他,才能避免任人凌辱。
而现在,他最真实,最原本的样子,只有她可以窥见。
肖辞姿态挺拔,头却是微微低下,望着她,声音真切,又带着一点不确定的小心翼翼:“不给你夫君哄你的机会?”
颜衿恍惚一瞬,攥着衣裙的手慢慢松开,终是迈脚,踏出了五年来不敢再次踏出的一步。
凑近张嘴,就着他的手,咬下了一小口。
当久违的味道充盈齿间,酸甜一下子在唇齿爆开,根本不容她反应,过往便如狂风过境,横扫天灵盖。
记忆深处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像关不住的洪水,一下一下拍打而来,猛地在脑海里具像化。
她忽而想起爹的一顿板子,想起娘给她买的蜜果,想起祖母为她求的平安符,想起大哥与她的拌嘴……
最后,一点一点汇聚成眼前人握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垂眸望着自己的模样。
肖辞就站在她面前,如一株逢春即生的狂草,野蛮又热烈,将本被冰雪包裹的她拉回人间。
病树前头,枯木逢春,他就像她的另一个春天。
他说:“我没有办法回到五年前,去安慰那时受伤的你,也没有办法拨云见月,让你见到你想见之人。”
“但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
“你开心,我便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便想办法哄你开心。”
她静静看着他,日光映亮了他的眉眼,清晰而深刻地拓印在她的眸子里。
“肖辞……”颜衿仰头,将心里藏了数年的秘密,一字一字说了出来,“其实,我很爱吃甜食。”
“糖糕、林檎干、樱桃煎、果酥、糖葫芦、枣圈,还有各种味道的饴糖都是我的最爱。”
她嘴角扯起一个浅浅的笑,继续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苦的食物,我不喜欢喝莲子渴水,不喜欢吃凉瓜,也不喜欢喝苦茶……”
更不喜欢伪装自己。
“嗯,”肖辞看了下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笑了笑,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
颜衿愕然。
简单的三个字,让她长久以来的伪装全数溃败。
无论是从前在扬州庄子的时候,还是来了盛京之后,这么久以来,根本没人发现她的这个秘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发现了。
他同她说:“我知道。”
这一刻,酸涩渐渐攀上眼角,顺着脸颊的轨迹滑落在地。
肖辞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笑着补了一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这点倒是没变。”
颜衿嘴角微微一抽,似有窘迫之色,别开脸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堂堂指挥使可不能出尔反尔,答应的事情可要做到才好,一辈子那么长,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当然。”男子将她的脸扳了回来,温热的指腹刮过她鼻梁,落在她的手,“一辈子哄自己夫人,不是理所应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用像以往一样,拼命压抑自己的内心感受,用冷漠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在他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
颜衿弯了弯眼睛,没管来往众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反扣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像是一小簇烟火停在手心,飞快地掠过,却留下抹不去的灼热。
她指了指胸口挂着的玉环:“可得记着才好,毕竟我长命百岁呢!”
………
聒噪的徐小满不在身边,沿途似乎安静了不少。
男子牵着女子并肩走在路上。
无论少时在扬州,还是来了盛京,颜衿都鲜少出门游玩。
走了大半段路,无一不在感叹盛京的燕馆歌楼,酒肆瓦市举之万数,白昼通夜,骈阗如此,实在是比扬州繁盛太多了。
她一会探头看看悬丝傀儡,一会听听嘌唱,一会又挤到人群里头,围观各种杂技表演。
肖辞本想兑现昔日之诺,带她去盛京最大的戏楼听曲看戏,但见她此刻玩得很开心,便没打扰她的兴致,要是碰到人多的时候,还会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有男子高大的身躯罩着,女子丝毫不受打扰,看得很是入迷,时不时用手肘顶他手臂,调侃一两句。
“快看,那个大叔会喷火,你会吗?”
“还有那边耍大刀的壮汉看起来要比你厉害得多!”
“肖辞,你学艺不精啊!”
男子失笑,下巴抵在她耳侧问:“是吗?何以见得?”
“你看他耍刀的时候,身上的肌肉……”
她话还没说完,双眼骤然被人紧紧捂住,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有人在拖着她往外走。
“不给看。”肖辞轻懒威胁。
“为什么?”颜衿不明所以。
“反正就是不许看。”男子语气显出一点轻微的无奈,又带着纵容,“要是想看,回去给你看个够。”
“真的?”女子双眼一亮,“想看什么都行?”
“真的。”
“那我要看你练剑,可以吗?”
肖辞愣了愣,没想到她一个姑娘竟然还有这个爱好。
“我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我给你看了,你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你想看什么?”颜衿有些心虚地问。
可等了好半晌,肖辞都没有要说话的动静。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跑。
不料手腕一紧,男子轻松将她拽了回来。
肖辞弹了弹她额头,嘴角似笑非笑道:“你都在想什么?”
颜衿还没来得及回话,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嚣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