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乔发亮的眸一滞,瞬间黯然失色:“你嫌我粗鲁了?”
萧聿灼想到昨夜林素素所说,从小放养长大的孩子,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他只怕勾起她伤心,忙道:“不嫌,小乔,你别多想。
你若不想学,便不学,你怎样本王都会宠着你。”
沐乔没说话,她知道她一个训练岛出来的陪练机器,野蛮粗鲁。
跟他们这里的大家闺秀乃是云泥之别。
萧聿灼上朝去了。
沐乔低头看了看琴心给她穿的价格不菲的缎裙。
这裙子好看是好看,但她穿上能干啥?
刺客来了,这裙子只会降低她拔刀速度。
沐乔让琴心找来简单干练的衣裙换上,随后踏出殿门,双臂环胸倚在漆红墙壁上。
目不转睛看来来往往的婢女。
婢女个个恭谨有礼,低眉浅笑,比她懂礼数多了。
抛开婢女,就连守门侍卫都比她有礼数。
那周超原本是粗鲁轿夫,却也是礼数有加。
沐乔明白了,不是她没礼数,而是这里的男女从小耳濡目染,早把‘礼’深深刻在骨子里。
一婢女从她身边走过。
沐乔眉头微皱,这婢女的背影好生眼熟。
半天才想起,这婢女正是她当‘男人’时,在后花园‘英雄救美’,救下的兰容。
她几次欲接近她,被她严厉警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她还在长庆殿外干活。
她正想着,一道靓丽的红在她身边停下。
楚穗宁打她不过,轻蔑地上下扫了她一遍,哧了声:“没教养,我表哥眼睛定是瞎了,才看上你。”
沐乔立直身子:“他瞎不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跟他睡一个被窝的是我。
哦,早膳时他还说无论怎样都会宠着我。
你表哥非要我睡他,宠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知羞耻。”楚穗宁刺了一句,冷冷哼了声走了。
沐乔撇嘴,小样,跟她斗嘴,不开荤段子已是她嘴下留情了。
不就礼仪么,有什么难的?
沐乔想了想,还有他们这里文绉绉,没有标点符号的古文。
看来她确实该入乡随俗,学学礼仪,学学文化。
不知为何,沐乔总觉心头笼着一层浓浓黑雾,令她坐立不安。
威胁她性命的曹公公还没除去,此人背靠皇后,杀他属实棘手。
她心烦出王府散心。
没走几步就见一灰衣小厮,一脸喜色朝她猛挥手臂。
沐乔在伽蓝阁见过灰诘。
东丰美堂的人。
她走过去:“你家少爷让你来的?”
灰诘鬼鬼祟祟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她本尊。
难掩激动:“是,沐乔姑娘,我家少爷想请你喝茶。”
“喝茶?”
沐乔凝眉,上次他请她吃糕点。
后来发生许多事,她一直没回请过他,还欠他一身亵衣。
现在闲来无事,便将这个人情还了。
“你在这等着!”
沐乔思量片刻,先找邱管事借些银两。
唉!眼下用起银子,她才知道,她身无分文,是个穷逼。
看来她还要赚银子。
她返回王府找邱管事支取白银三百两。
买了一套和东丰美堂质地一模一样的亵衣,就花了五十二两银。
沐乔看着亵衣直摇头,难怪他不让她烧。
这套亵衣,她那微薄月俸,干两年都不一定买得起。
她以为还在上次的茶点铺,结果灰诘将他领到一类似书居的地方。
“飞梦草堂?”她看着匾额上的字。
灰诘激动的喊:“少爷,少爷?你去哪了?
真是的,关键时候不见人,我把沐乔姑娘给你请来了哦。
是沐乔姑娘本人哦……”
他没哦完,眼前闪过一个什么?
再看,他家少爷已然喜滋滋的立在人家姑娘面前。
少爷真是见色忘友。
灰诘嘟囔一句,回草堂备茶。
东丰美堂再见佳人,恍若隔了几个秋。
他心里像装了只躁动的公兔,心潮澎湃,脸上五官溢满喜悦。
“沐、沐乔姑娘,你最近过的好吗?那个御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沐乔给他问的莫名其妙,她不习惯把自己私事告知他人。
避开御王话题,应道:“我过的很好。”
“你过的好,我便放心了,沐乔姑娘,快请里面坐。”
沐乔随他走进草堂,却见草堂布置清逸,书香四溢,雅室幽窗,窗前茶桌煮着香茶。
光这氛围就让人心神安宁。
“这地方是你的?”
“是!我的。”
东丰美堂差点脱口而出,说出这草堂是为她而开。
“不错!”沐乔将手中锦盒递给他:“亵衣,还你的。”
东丰美堂接过,打开看了看,和他那套一模一样。
可这套新的她没穿过。
他还是钟爱她穿过的那套。
“沐乔,我不缺亵衣,你干什么破费,这要花你不少银子。”
沐乔在椅子坐了:“我沐乔说话作数,说还你便会还你。”
东丰美堂心疼她赚银子辛苦,却盛情难却,将锦盒递给灰诘:“给本少爷收好了。”
灰诘忙道:“晓得,和之前那套放一起,像珠宝一样藏着。
哦,再时不时拿出来摸摸,是不,少爷?”
东丰美堂脸上一尬,抬脚踹他:“人家姑娘在,显你长嘴了,啰嗦什么?”
灰诘抱锦盒跑了,心道,少爷不懂他苦心。
他不说,人家姑娘怎么知道少爷日日睹物思人。
问题是,沐乔情感迟钝,真没听出来啊,只道他亵衣太贵才珍藏起来。
东丰美堂请她窗前入座,这可是他日日幻想与她在一起的圣地。
三叔来了,都没资格坐。
他洗好玉杯,用头道茶烫过杯,才将第二道金黄色茶汤递到她手上。
“沐乔,喝一口,我亲手烹煮,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沐乔抿了口,她只能品出味道清香,茶味浓淡相宜。
其他就再没什么感觉了。
说实话,这种雅到极致的生活,她实在不懂。
目光落在身后书架,顺手捻来一本书。
翻开看了一页,繁体字,字挨字,乌泱泱看的头疼。
“沐乔,平时你也看书?”东丰美堂问。
沐乔无奈道:“我倒想看呢,奈何识字不多。”
之前看信什么的,她全凭排除法。
除掉一些不影响内容的复杂字体,识得七七八八,勉强懂其意思。
真让她完整看一篇古文,那真比她打拳还难上数倍。
她继续无奈:“我正想找师父学几天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东丰美堂一双俊逸的眸子,顿时亮如太阳。
他要能进王府做她教书师父,岂不是日日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