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来了许多客人,那尹家父母也带着儿女过来瞧沈清雾。
沈家和尹家一直都有往来,尹老爷一听说沈家女儿找回来了,很为好友高兴。
要知道,两家很早就认识,两家孩子都玩得不错,儿女小的时候,尹老爷就有意想要和沈家联姻,就是让自己的二儿子和沈清雾结为连理。
沈老爷那时候还在观望当中,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就想等女儿长大后,有更多的选择,谁知道就发生了女儿走失的事情,当时尹老爷还动用关系帮忙找寻。
尹老爷夫妇这次来,自然要详细询问询问沈清雾这些年的经历,若是经历清白,尹老爷还是有联姻之意。
没办法,沈家的几个儿子都太强了,尹老爷真的不想错过啊!
不过沈老爷也没打算瞒着,把之前大儿子说的那套解释给搬了出来,说女儿被一户好心人收养,给人家做了媳妇儿,可惜女婿体弱多病,今年离世了,他们这才把女儿领回来。
尹老爷夫妇一听,心里大失所望。
那就是没戏了。
不过没关系,沈家四个儿子,还有沈三郎没着落,赶紧让女儿去把人家攻下来。
但尹家女儿嫌沈三郎太风流,这些年到处流连烟花之地,太嫌弃了。
刚好,沈三哥也不太喜欢她。
尹家二郎带着妹妹特意过来见沈清雾。
沈清雾正在给家里的表姐妹,堂姐妹说话。
“姣姣妹妹……”
尹家二郎给沈清雾行礼。
沈清雾看着面前俊秀的男子,大为震惊。
这竟然是儿时同自己一起玩的胖墩小哥哥。
果然男大十八变啊!
沈清雾也规规矩矩给他行礼,“书瀚哥哥……”
尹家二郎看着面前美得出尘脱俗的沈清雾,一时惊为天人,脸也忍不住跟着红了。
匆匆一见,沈清雾便和家里的亲戚姐妹们去后院玩了,尹家姑娘也跟着去。
沈三哥招呼尹家二郎去外头做,尹家二郎感慨说:“多年不见,姣姣妹妹竟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沈三哥骄傲地说:“那是自然,我妹妹打小就漂亮。”
尹二郎此时的眼中是藏不住的落寞,“姣姣妹妹她……她当真许了人家了?”
沈三哥艰难开口,“傻小子,你找别人吧!”
毕竟妹妹肚子里还揣着崽,就算尹二郎愿意,那尹家夫妇也不可能会同意,为了避免两家结怨,爹娘更不会同意。
认亲宴办了之后,沈大哥就启程回京了
毕竟还要准备和五公主的婚事。
五公主下嫁,也不可能大老远来淮安府,沈家自然要给大儿子准备得风风光光的,故而沈老爷也跟着去。
沈清雾有好多话想交代大哥,最后也只是将一封信让大哥交给四哥。
那谢昀身世复杂,又一直与永安侯府议亲,她不想顾婉月被谢昀那坏小子给糟蹋了,于是拜托四哥去警告一番。
不过以她的推断,就算自己没去警告,世子也不可能同意那门婚事的。
她当时故意在世子面前承认自己是谢昀的妹妹,之后又在谢昀手里死了,世子肯定很生气,谢昀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警告一番。
她能为顾婉月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希望二姑娘能真正寻觅到良人吧!
除了考虑这些,其他时间沈清雾在家里是过得很轻松的,有亲人的疼爱,她再也没有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更没有朝不保夕的恐惧,可自己独自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远在上京城的世子,甚至连夜里做梦都会梦见他。
她梦到世子血泪如珠,一遍遍唤着“幼梨幼梨……”
沈清雾就是在这样的梦里惊醒,眼泪也不住流。
她知道,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和世子的缘分到此为止。
沈夫人也被惊醒,沈清雾就伏在母亲的怀里哭泣。
此时的世子,已经给幼梨和孩子立了个墓碑。
他立在夏末的阴雨里,形单影只,也不让人撑伞,任雨水冲刷在瘦削的脸庞上,沉默得可怕。
泪珠混着雨水,从他眼眶无声落下,世子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冰冷的墓碑,满脑子都是幼梨天真灿烂的笑容,耳边不断回荡着她喊他的软糯声音“世子,世子……”
甜蜜的回忆,和惨痛的失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欢愉太匆匆。
举目皆是你。
再寻,只有冷雨和一腔痴恨。
顾婉月撑着伞,遮住了他头顶的风雨,“二哥,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要往前看……”
自从幼梨死后,哥哥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一开始是将自己关在寝屋谁都不见,变得颓靡不振,后来出了寝屋,去上值,整个人也跟失了魂魄一般,只剩躯壳。
谁也不曾想到,只是失去了一通房而已,竟让昔日里风光无限的永安侯世子颓废至此。
世子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无尽的冷漠,“你和谢昀的婚事,我不会同意。”
顾婉月突然瞪大了双眼,“二哥……”
“那个懦弱无能的男人,连自己的妹妹都能欺辱,甚至安危都护不住,将来如何能护得住你?”世子冷漠说完,重新决然地走进风雨里。
他厌憎谢昀,何尝不是在厌憎自己呢?
因为他也没有护好她。
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永远惩罚自己!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一晃眼就到了沈清雾临盆的时候。
沈老爷和哥哥们都担心坏了。
沈二哥,三哥和四哥都在,这次沈大哥倒是没回来。
沈大哥与五公主完婚后没多久,边关告急,又去了前线,不过听闻五公主也有身孕了。
四哥沈怀瑾这次特意带着新婚妻子简姝回来,给妹妹加油打气。
沈清雾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后,沈二哥就把脉出来是怀了两个。
生孩子本就凶险,何况是生两个,好在沈夫人自己有很丰富的生孩子经验,又有沈二哥这个神医在身边保驾护航,整体而言,沈清雾生的时候,相对顺利。
母子三人平安,沈老爷立刻将满天神佛感激了一遍,还全府打赏,重点打赏了两个接生嬷嬷。
孩子的降生,为整个沈家又添了许多欢乐。
沈清雾充满爱意地看着两个襁褓里粉嘟嘟的孩子,仿佛日子又回到了侯府,和世子的朝夕相伴。
世子,你还好吗?
眨眼的功夫,冬去春来,三年又过去了。
这一年,淮安府隔壁几个省发生了百年未有的大水灾,大河水位暴涨,多地河堤告急,汹涌的河水如猛兽般奔腾而下,瞬间将沿岸的房屋冲垮,百姓们辛苦积攒的家业毁于一旦,无数生灵涂炭。
昔日繁华的村落与农田,瞬间被滔滔洪水席卷,化作一片汪洋泽国,百姓流离失所,哭声震天,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淮安府作为江南富庶之地,自然成为难民们首选避难目的地,不断有难民冲破城门,涌进淮安府,不消数日,淮安府遍地难民。
而淮安府知府却对此熟视无睹,甚至勾结其他官员克扣朝廷发来的赈灾银赈灾粮,造成许多难民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屡见不鲜,更有无数人死在了期间,鼠疫开始蔓延……
情况如此严重,当地知府和其他官员最终被人弹劾,罢官免职,入狱问罪。
沈家作为当地的首富,也开了十几个粥棚赈灾,沈二哥同样带着妻子积极开展救治灾民的义诊活动。
但近来因为许多官员被罢免,导致问题层出不穷,沈老爷让女儿沈清雾就不要出门了,乖乖在家陪孩子。
沈清雾这几年可不仅仅在家带娃,她有事没事就跟三哥一起出去管理酒楼,如今已经独立管理了千味楼,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沈三哥都大赞妹妹经营脑袋比他更有天赋。
不过近来确实不太平,她也不想出门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在书房写字。
世子以前怎么教她写字,她如今就怎么教孩子写字,算是一脉传承吧!
沈三哥这时候回来,跑来跟老爹说:“爹,听说了吗,朝廷派来了新的知府。”
沈老爷看着账本,摇摇头,“这有什么用,我跟历任知府打交道,哪个不是伸手要钱的?如今新来的接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怕是也做不长久。”
“那爹,你知道新任的知府是谁吗?”沈三哥神秘兮兮道。
“谁啊?难不成是派你四弟过来了?”沈老爷一想就着急,“如今淮安府不好管啊,他怎么能来呢?”
沈三哥翻白眼,“爹你糊涂啦,官员又不能派到家乡地做官,这是朝廷的明文规定啊!”
沈老爷后知后觉,“那你说的是谁啊?是不是你四弟的同僚?”
沈三哥点点头,“你绝对想不到。”
“谁啊?”
“永安侯世子顾玉衡!”
“啊?”
沈老爷大为震惊,“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能是他?他如今不知道多能耐,也不愧是曾经连中三元的济世之才,去哪里都能大展才华。”沈三哥听闻了顾世子这几年的经历,确实是让人佩服。
可能是因为小妹的事情,得罪了宣德帝,被皇帝贬去了大周最荒凉最穷的小县城当县官,这换一般人真的受不了,尤其是顾玉衡,那真是落差太大了。
毕竟是曾经的状元郎,又是永安侯府世子,入仕便在中央任职,突然被贬去偏远还山贼横行的穷地方当县官,当地还年年拖欠朝廷税款,换一般人心态早崩了。
但顾玉衡这个人还真强悍,几年里把地方的水利工程搞了起来,还顺便破了当地的山贼老窝,能招安的便招安,必须杀头的便杀了,做事非常干脆利落,解了当地多年的困境,当地老百姓更加放心经营和种地,这样又吸引了许多商人回来做生意,经济自然就搞上去了,自然就还了那几年欠朝廷的税银。
据说三年任期一满,朝廷要把顾世子调走,当地老百姓非常不愿意,一个个哭着喊着夹道挽留。
没曾想,一转眼,就把人调到了淮安府来当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