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各异，有的一副“我就知道”的了然模样，有的扬起暧昧不明的笑意，有的带着几分怜悯看向楚澜。
只见刚刚还有几分哀伤神色的楚澜，此时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坚毅又淡漠。
好像刚刚哭着请求皓玄真人当众查穆景宁和凌清清合灵之事，非要求个真相的人不是她一样。
楚澜确实觉得现在自己不用再表现得哭哭啼啼的了，毕竟她想要的结果——让穆景宁和凌清清当众承认合灵之事——已经达到。
既然他们二人已经承认合灵，此时再多的眼泪也无意义，也只能衬托出自己的无能而已。
她冷冷瞥了穆凌二人一眼，转眼看向皓玄真人，不欲跟这些烂人再多纠缠：
“师尊，既然大师兄与四师姐已经合灵，那小五与大师兄的合道之约，今当绝矣。
缘由种种，弟子自会手书表文，呈于祖师，奏于天地。”
说罢她也没等皓玄真人同意，直接向皓玄真人一叩首，以表决心。
旋即她起身向着周围众人盈盈一拜：“今日多谢各位同门和同修做个见证，我与穆大师兄的昔日之约，今止于此，日后我们二人只有同门之谊，别无他情。”
“楚澜！！”穆景宁忍无可忍，大吼出声。
他不明白，今天的楚澜，还是往日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娇娇软软一声声喊着“大师兄”的楚澜吗？
“小五，这是为师的大弟子，你的大师兄，来，喊大师兄。”
“……大，大师兄~”
他忽然想起楚澜刚被收入门做亲传弟子那日，师尊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带到他面前。
他正想问皓玄真人从哪儿领了这么个灰头土脸又瘦得跟风一吹就倒似的小孩儿，就听到面前的楚澜又脆又怯地喊了他一声大师兄。
自那一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穆景宁没想到他日后十几年的光阴里，每天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楚澜的身影：
“大师兄，你去哪儿，也带我去好不好？”
“大师兄，你看这是我从绝天崖采下来新鲜雪莲，炼化后是极好的伤药，那个绝天崖可高啦，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爬上去采到了呢……”
“大师兄，这个上品灵玉送给你！是我斩杀了五只二级妖兽换来的呢~”
“大师兄，这是我这个月宗门给的月例灵石，你上次不是说你买新的法器还差一些么，我的借给你，不用还啦~”
那个在日常的比试中打输了都会找他一直哭诉，哭到鼻子通红的小五，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今天在楚澜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厌恶和淡漠，甚至还有……仇恨。
难道是……他和清清师妹合灵的事儿打击到她了？
楚澜今天变得这么异常是因为伤透心了吧？
穆景宁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以楚澜对他的用情至深，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肯定是看自己先临幸了凌清清，心生不满和妒嫉，今日才会大受刺激，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地行事。
她一定是在欲擒故纵，想要独享自己！
什么“昔日之约，今止于此，同门之谊，别无他情”，呵。
想到楚澜对他可能是因爱生恨才变得如此陌生，穆景宁看向楚澜的神色变得微妙而复杂。
“楚澜……”
穆景宁低低轻唤，两个字的韵尾模糊在他唇边，带着几分偏执嗜血的味道。
*
皓玄真人并不愿楚澜与穆景宁的合道之约作废，他这些年的布局和安排不能白费。
只是在场众人这纷纷的议论，他觉得颜面无光，面色铁青地收回测灵石，再一拱手：
“既然这逆徒已经承认他二人合灵之事，此事也算是有所交代，今日宗门琐事多有叨扰，一会儿请各位移步排云峰，自有仙果佳酿相待。”
“至于你二人……”
他话锋一转，看向穆景宁和凌清清。
“皆去执法堂领一百神鞭！”
一百神鞭！
穆景宁与凌清清听到后二人面色一白，咬牙遵命，周围众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神鞭之刑，与普通的惩戒手段不同。
神鞭每一鞭即是抽在犯错弟子的身上，也是抽在其灵魂上。
皮肉之痛尚能忍受，但是灵魂被神鞭抽打之痛是皮肉之苦的百倍，似火烧，似雷击，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其中痛苦。
有些修为低的弟子抗不住神鞭，活活疼死过去神魂俱灭的例子不在少数。
哪怕穆景宁与凌清清二人，一个是刚入金丹境的修士，一个有着筑基中期的底子，这一百神鞭下去，恐怕二人的修为都要被削去几层。
“小五，你今日被魔气所伤，好好将养身体。”
皓玄真人面色阴郁地看向楚澜，说罢一挥衣袖，几瓶萦绕着灵力的白瓷瓶凭空出现，落在楚澜面前。
楚澜也不矫情推脱，上前就准备道谢收下，谁料她还未到跟前，就听见皓玄真人又到：
“小五，为师是疼爱你，才安排你和穆景宁合道，你只是个杂灵根而已，与穆景宁合道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她一听脸瞬间冷了下来，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呸，老狐狸，事已至此，还在打她的算盘，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师尊，若是这灵药给我是有条件的，不给也罢，一点魔气而已，弟子自会处理。
弟子虽只是刚刚筑基，修行尚浅，但是弟子也知，于修行一路，品行心性比天赋更为重要，若是品行不端，心性不定者怎堪为道侣？
还是说师尊觉得弟子非名门出身，天资也不出众，只要有人愿与弟子合道，不管此人品行如何，弟子都应该感恩戴德？”
楚澜淡淡几句话，便四两拨千斤地把她和皓玄真人的矛盾转化为世家和普通散修间的矛盾。
世家子弟虽多，但是寒门出身，没有家族的荫庇，没有足够的灵石购买灵丹法器，靠自身一步步修行参悟的修士更是不在少数，楚澜一席话引起了他们的共情。
是啊，修真一路，最重的是品行心性，天赋固然重要，但是古往今来，天赋奇高却心性不过关，最后堕魔被天道所灭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世家又如何，越是修到高层境界，家族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少，成败全凭修士个人造化。
这么看来，这皓玄真人总是劝这个小弟子和这个早与他人合灵的大师兄合道，确实不妥。
都是亲传弟子，哪有一直把人往火坑里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