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端木瑶的预料。
她扛不住众人的施压,最后只能咬咬牙,怒道:“我给,我给行了吧?”
端木瑶打开腰间的芥子囊,提溜了一袋灵石,丢到桑晚和邬映月面前的桌上。
“这里有一千灵石,满意了吗?”
桑晚“哎呦”了一声,捂着头没说话。
邬映月无辜地仰起脸,直勾勾地看着端木瑶。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端木瑶觉得她什么话都说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破口大骂,又怕真被告上清正堂,只能再取出两袋灵石,肉痛地放到桑晚面前。
“加起来有五千灵石了。”
“现......现在行了吗?”
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端木瑶只觉如芒在背。
她死死盯着邬映月的脸,只见她瞥了眼桑晚,才清浅一笑。
“端木师姐,您人真好。”
“桑晚师姐,您头还痛吗?”
邬映月笑得人畜无害,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中的清丽女子。
桑晚揉了揉太阳穴,柳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好像好点了。”
“多谢端木道友。”
邬映月跟着点头,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谢师兄有这样的同伴真好,大方,漂亮,又有担当。”
热闹看得差不多,周围的人散了不少。
端木瑶听着她俩的话,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谢寻舟,白皙的脸颊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绯红。
寻舟哥哥,他会感动吗?
谢寻舟没有给她反应,反而是绕过端木瑶,伸手攥住邬映月的手。
“你跟我过来。”
不容拒绝的态度,让身后留下吃瓜的弟子爆出一阵起哄。
“这是做什么?”
“天哪,谢寻舟昨天不是还要把她赶出师门吗?怎么今天又牵起邬师妹的手了?”
“还能怎么样,后悔了呗?看人家过得好,就开始着急了。”
漫不经心的吐槽传入端木瑶耳中,她眉心一拧,瞪向说话的弟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寻舟哥哥才不是那种人。”
那弟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吗?那他为什么把师妹拽走了?”
端木瑶扭头一看,桑晚身边的小姑娘俨然消失不见。
“他们去哪了?”
桑晚吸了口牛肉面,又用公筷给方才帮她的医馆弟子夹了两只虾饺。
“你回头辩论的时候,两人就嗖得一下,不见了。”
端木瑶气急败坏:“你怎么不拦一下?”
桑晚叹气:“你忘了吗?我头痛啊。”
再说了,她要是拦得住,还用在这懵逼吗?
她语重心长地说完,又夹了一大筷子面条,吸溜吸溜地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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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云山脚。
周遭是浓得化不开的苍翠。
邬映月站稳脚,仰头看了眼两旁高大的梨树,然后侧过眸,看向少年指尖还未燃烬的黄符。
“谢师兄还真是阔气。”
“三百灵石一张的传送符,说用就用。”
邬映月淡淡开口,讽得谢寻舟说不出话。
他抿了抿唇,垂眸打量起少女。
她似乎完全和过去不同了。
前世刚入峰时,她总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让他教习剑术。
他听得烦了,便随手抄了一堆无用的东西丢给她,让她自己学。
她傻乎乎的,一边讨好地感谢他,一边抱着那堆废纸,认真地翻书去学。
一日复一日,那些乱七八糟的基础术法反而给她添了负担。
等自己从鹤山秘境出来的时候,邬映月好不容易爬到的炼气四层,又往下掉了一阶。
后来师尊发现,狠狠责骂了他一番。
他表面装作无所谓,心中却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那时,他很讨厌她。
可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都信,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讨好又卑微,像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
谢寻舟莫名就生了玩弄的心思。
出去做任务,他故意将她丢在危险的秘境内,然后躲在暗处,看她哭着躲藏的狼狈模样。
他一直以为,这样做能让她求自己。
可她没有。
就算妖兽扑到她身上,她也只会颤巍巍地举起剑,用尽力气和他厮杀。
她从来不求自己。
这就是她和阿芜的不同之处。
她讨好又清高,卑微中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偏执。
就像上山。
那年她拿着师尊的青莲玉佩,明明能直接入内门。
她偏偏不要。
她要自己一步步从试心阶爬,哪怕被威压压得寸步难行,口吐鲜血,还是要犟着自己走。
她就是这么死板、无趣又固执的一个人。
可从昨天到今日,他好像才真正认识她。
在鸣光殿,她和自己争锋相对,眸中的光彩仿佛要将他的心灼烧。
在膳堂,她为桑晚出手挡剑,故作可怜引人同情时,又那么恶心,恶心地让人心生恻隐。
他还是动摇了。
看着她双眸通红,泫然若泣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
密密麻麻的酸胀像是一张无法争夺的网,让他无处可逃。
“有事直说可以吗?”
“你的目光让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谢寻舟不敢相信这个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他有些惊愕地看向邬映月,却发现少女往日那双清亮的眼眸,已经盈满了不耐和厌恶。
“一个时辰十万灵石,现在已经过去半盏茶的功夫了,你打算怎么结算?”
谢寻舟不说话。
“谢寻舟,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谢寻舟终于回过神,否认道:“我没有。”
可以说吗?
刚刚那件事,他觉得有点抱歉。
谢寻舟欲言又止,闷在胸口的话,最后化成了一句颇为小心的呢喃:“你刚刚还好吗?”
有病。
邬映月用看智障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昨晚回去撞到脑子了?”
谢寻舟如玉般的面容一僵,雪色的肌肤染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昨日刚回来,是他太过冲动。
他那时就是在想,为什么邬映月那么自私?
明明......明明只要忍一忍,就能换阿芜回来,她偏要反抗,拉着大家同归于尽。
她就不能耐心一点吗?
只要相信他,他肯定会想办法把映月也换回来的。
昨日他就是怒气上头,将换命失败的怨恨推到她头上。
可后来回去细想,他忽然又后悔了。
这一世,他提前知晓了阿芜的下落,将她带了回来。
既然阿芜还活着,宗门之内,难道就留不下一个邬映月吗?
阿芜那么善良,又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爱争风吃醋。
谢寻舟想起阿芜夜里心疼的话语,心中愈发自责。
“师兄,师尊把青莲玉佩的事情告诉我了。”
“进宗之事,并不是映月师妹之过,你今日,不该那样做的。”
“我相信,师兄肯定会把阿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你师兄不用担心我的想法。”
“只是映月也才十五岁,若她一人在外,定然会受尽嘲笑。”
阿芜是个很好的女孩。
而这一世的小师妹,也没有做错什么。
昨日闹成那样,换谁都会有脾气。
他承认,他后悔了。
“师妹。”
邬映月觉得自己等了快八百年,终于等到对面的闷葫芦说话。
她挑了挑眉,让他继续说下去。
谢寻舟攥紧手,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你可以回来吗?”
“昨日之事,是我的错。”
邬映月盯着他看了一会,瞬间气笑了。
她双手环胸,下巴轻抬:“你低下头,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谢寻舟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
邬映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甜美一笑,然后——
抬手往他脸上呼了两巴掌。
“有病吗?劳资好不容易飞到膳堂,你一个传送符又给我干到这来了?”
“有病就去医馆治,一天天的,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