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的传闻中,奶奶含辛茹苦,呕心沥血,为了养育孙子,不辞辛劳、省吃俭用,全心付出,以至于自己疾病缠身。
而事实上,他从未真正体验过奶奶对自己的关爱和疼惜。
有旁人在场时,奶奶的确展现出一副和蔼可亲、慈祥和蔼的模样,宛如一个既通情达理,又宽容通透的智慧老人。
可一旦四下无人,她便会立刻变脸,对待史大队长就如同仇敌一般,总是横眉竖眼、冷嘲热讽。
年幼时期的他,曾天真地以为奶奶之所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是因为内心承受着丧子丧媳之痛,是她瘦弱的肩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然而有一年,在父亲的忌日那天,奶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都不曾出来,他担心年迈的奶奶会受不住,便想去安慰奶奶,告诉奶奶,虽然父亲去世了,但还有他,他会代替父亲去孝敬她,尊重她,给她养老。
可是他却听到了奶奶压抑的低骂声:
“钱秀英,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死?要知道你早晚会害死我的儿子,我就该早早的给你下药,让你疼死,让你病死!”
接着便是压抑的哭声。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母亲的死是奶奶的手笔。
奶奶可能是哭的太投入,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孙子。
听着奶奶时而痛哭,时而痛骂,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奶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矛盾与挣扎。
对于父亲的离世,奶奶始终归咎于母亲,她不但对母亲心有怨念,而且对身为母亲之子的他也满心仇恨。
但由于自己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奶奶又难以割舍这份亲情。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奶奶一面渴望看到自己早日成家立业,能够延续父亲的香火;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要折磨自己,令自己饱尝痛苦和孤寂的滋味。
在他小的时候,是言语上羞耻谩骂进行打压,等他长大了,她又对他实施冷暴力。
面对如此复杂纠结的情感纠葛,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对他来说每一天似乎都是一种煎熬,只能得过且过,听天由命罢了。
倘若不是尚有一份事业可以寄托心灵,或许他早已不堪重负,选择逃离这个纷繁复杂的尘世了。
现在的他很怕回家,可是他又不能不回。想到这里,史永峰理智的打住自己的思绪。他暗暗叹了口气,再次问秦莞:
“秦知青,有什么事?
“史队长,你看我能不能在咱这村里租间屋子住,在家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房间,都住习惯了,现在到了知青点,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多,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这如果休息不好,还怎么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贡献啊?”
秦莞故意一脸愁容地对史大队长说道。
史永锋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回答道:“嗯,咱们村里确实有些屋子是可以往外租的,租金一般是两到三块,这些,你应该已经打听好了,这样吧,你先给我讲讲你对房子有啥具体要求。”
秦莞连忙应声道:
“我的要求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想要个单间儿,环境能安静一些那就更好啦!”
史大队长皱起眉头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唉,这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的住房条件都不太宽裕,像你说的这种单间还真是难找哟。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村西边的王春芳家里倒是有,只不过她老公前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了,她们家事情可能会多一些。”
听到这儿,秦莞忍不住插话说:
“哎呀,事儿多点儿倒没啥,我就担心遇到人品不行的。万一碰到那种坏心眼儿的人,那可真是被坑惨了都没地方说理去呀!”
史大队长摆了摆手,笑着安慰道:
“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关于王春芳这个同志,我确实了解得不太多。不过她好歹也是个军嫂,照理说品性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说完,史大队长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的神情。
“那明天我看看房子再说。大队长,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说好了,明天早晨去看房子。对了,你最好再找一个知青和你一起。”
秦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史大队长这是避嫌呢。
两人说好之后,史大队长从兜里掏出来两块钱,递给秦莞说:
“这本是我的份内事,秦知青,以后有事说事,但东西就不要再拿了。这一次我奶奶收了,我也不好再要回来。我就给你两块钱作为交换吧。”
秦莞原本想要婉言拒绝,但史大队长却赶忙说道:
“哎呀,秦知青,你就别再推脱啦!咱俩这也算得上是孤男寡女吧。若是这般拉拉扯扯,被旁人瞧见了,难免会传出些闲言碎语。”
听到这话,秦莞不好继续坚持己见,只得默默伸手将钱接过来,随后向史大队长道别离去。
待秦莞返回知青点时,女知青们尚未入睡。
此时有的人捧着书本埋头苦读,有的人则坐在床边专心致志地缝补衣物,还有人蹲在院子里进行洗漱。
当她们看到秦莞归来后,纷纷围拢上前询问道:
“情况如何呀?有没有寻得合适的房子?”
秦莞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不过,大队长倒是给我推荐了一个地方,就是一个叫王春芳的家中, 说她家的屋子最好。”
“哦?原来是那位王寡妇啊!这人听说还算不错,曾经是个一名光荣的军嫂,性格温柔,待人热情,村里人都很喜欢她。
只可惜她男人离世之后,她那刁钻刻薄的婆婆与蛮横无理的小姑子二人,总是三天两头跑到她家寻衅滋事、惹是生非。”
老知青张翠红叹息一声,说道。
“哦,是够麻烦的。不过按照常理,即便她们找事,应该也不至于把矛头指向我吧?”
秦莞若有所思地说。
一旁的马英丽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回应道:
“这可不好说!这庄子里的有些人,蛮横无理得很!只要你住在王寡妇家,她们找事的时候,就有可能牵涉到你。”
听到这话,秦莞不禁皱起眉头,但随即又舒展了,她态度坚决地表示:
“其实,对我而言,她们找不找麻烦都没有太大差别。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如果他们胆敢故意来找我麻烦,哼,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淑萍插话进来:
“要说居住环境和房屋条件的话,王春芳家的房子无疑是最为出色的。毕竟那可是当年王春芳的丈夫在世时亲自建造起来的,而且听闻说,当时为了盖这座房子,她家男人甚至还向部队借了一大笔钱呢。
只可惜后来他不幸离世了,真不知道她的那些债务最后如何处理了……”
而对于秦莞来说,她目前最关心的并非其他因素,而是能否找到一处完全属于自己、能够自由自在行事的独立居所。
毕竟唯有这样做,方可使得她能够以一种更具效率且便利无比的方式,顺利地将各类事宜妥善处理完毕。
而对于其他层面的因素加以权衡,相较之下就没有那般举足轻重了。
鉴于王寡妇的房屋恰好契合自身所需,所以她便不再深思居住于此究竟会否遭遇何种困扰,毕竟她在此逗留的时光并不会太过长久。
待到次日清晨,秦莞拉住王丽铭的手,对她说:
“丽铭,陪我去一趟大队长家。然后再陪我去一趟王寡妇家。”
王丽铭爽快地答应了:
“好嘞!遵命!”
待得大队长等一行三人来到王寡妇家门口,大队长在外面大喊了一声:
“春芳嫂子在家吗?”
“在啊。”接着就有人急急忙忙往门口来了。
秦莞一听到王寡妇的声音,心里不由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难道王寡妇会是昨天她所遇到的那对野鸳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