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刚被服务员端上桌的三杯冰镇饮料,又想起自己连着两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着两次喝了一肚子毒水,张谨着实膈应。见他的脸色比鬼还难看,坐在对面的x联集团的老总卫南星连忙堆笑着用带着广东腔的普通话解释:
“哎呀……张总,这就是普通的白开水啦……现在全市都在查毒饮料,也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毒啊!”
张谨一叉胳膊:“那么,之前的恶意压价竞标是怎么回事。”
“张总啊,一码事归一码事——”
张谨粗暴地打断卫南星的话:“你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谈合作,好啊,合作讲究一个合作共赢——你连这个基础和诚意都没有,谈什么合作?”
“张总啊……你这话说得我可就委屈了,为了这次合作我可是诚意满满啊——那个纪花祥,就是我让她过去帮你的!毕竟偷咱们两家东西的,都是同一伙人啊!咱们可得组成统一战线不能放过他们!”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张谨有些炸毛:“统一战线你妹!那丫头走半道了被人强行带走,这算哪门子帮忙?要不是我的人抓了偷你们主板的贼,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取证呢!”
“哎呀……张总,我不是也派人过去抓贼了么?案子也是我们先报的……”
“那小子就是个猪队友!”
想到昨天晚上在市公安局,要不是郑好那娘娘腔瞎矫情,毒饮料的事儿也不会被捅出来,一阵反胃的感觉瞬间涌上张谨心头。见自己姨夫不好受,袁林还是很有眼力劲儿地把桌上的水给张谨端了过来。
“姨……张总,您这都一夜没睡了,要不歇歇……”
“不用。”
张谨摆摆手,拒绝了袁林端过来的冰水,然后对着卫南星啧了一声:
“我说卫总,这奇葩你是打哪儿招聘过来的?”
“哎呦喂!我哪敢招聘他啊!那小子的表姑奶奶可是我们集团的大股东!快一百多岁了,还是个上达天听的大人物!”说到这个,卫南星用手指了指餐厅的天花板,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圆润脑瓜上的汗,“而且那小子还是一个五级,在整个厂里横着走没人管!”
张谨连忙咳嗽两声:“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还是那句话,统一战线,可以,拿出合作的诚意,否则这事儿免谈。”
经过昨天下午到晚上的经历,张谨可算看明白了,卫南星的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纪花祥被人强行带走,郑好那小子就是个猪队友一点都不靠谱,抓贼的主力还是他x工盾构机厂的员工;如今因为毒饮料和王希夷的案子,整个G市政法系统暂时处于过载状态,没人没时间管这盗窃案,只派了一个跟光杆司令差不多的刑警队长应付差事。
现在,是卫南星有求于他张谨。而且看架势,x联八成跟幕后控制销赃渠道的恒天集团恩怨也不小,不然不会主动放下架子邀请生意场上的死对头组成统一战线。
见张谨态度强硬,卫南星没辙,拿出手机给自己集团的领导打电话。
“薛总啊……我这次出来开会,碰上x工的张总了……对对,我们两家完全可以优势互补强强联合的啦!……行,行,我这就让厂里拟定战略合作计划……”
“这些都是虚的。”不等卫南星挂电话说完,张谨在一旁粗暴地嚷嚷,“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们必须保证以后不再恶性竞标,不打价格战。”
“哎呀张总,这些我们薛总都考虑到了啦……再说国家有政策不让打价格战,咱们两家强强联合之后,国家的政策也会向咱们倾斜。”
怕卫南星说话不算数,张谨还是让袁林去外面买来纸笔和印泥,逼着卫南星立了字据。看着死对头在字据上签字摁手印,才算松了一口气。
“卫总,您也别怪我吹毛求疵斤斤计较,我是真的被公安局那帮说话不算数的整怕了——前年在A市丢了八个刀头,市值近百万,报案了也立案调查了,可是两年多过去了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我一打电话问,就说正在查正在查——现在各种AI和天眼系统那么多,怎么就查不出来啊?”
卫南星再次掏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
“这不是查不出来啊张总,我冒昧说一句,这就是你的能量还不够——别说你了,就连我,有些事明明就是被人骑脸输出,也是没办法的啦……”
张谨抱着膀子没好气地呵呵一笑:“你们x联的法务团队可是号称两湖两广地区最强,就没有打不赢的官司,怎么还会被人给骑脸输出了?”
“张总呀,不瞒你说,我们跟那个恒天集团光打官司都打了得有五六年了。他们之前是我们的一个供货方,给我们提供的铣挖头参数不达标,又贿赂了厂里的质检员瞒过质检系统,结果顶管机作业的时候刀鼓脱落,加上自动作业没来得及停机,最后整个机子都报废啦!”
看着圆润的卫南星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张谨可算想起来与之相关的另外一件事:
“怪不得你们厂那段时间销量低迷,还紧急召回了好几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这些国企分厂的老总,在厂子所在的城市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一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跟虎落平阳没啥区别,被别的地头蛇骑脸输出也是再正常不过。G市是恒天集团的基本盘,所以才有胆子给x联找麻烦搞事情。
见张谨流露出一丝同情心,卫南星开始拍桌子诉苦卖惨,乘胜追击:“这还不算完,今年年初,他们还通过中间的黑手套,悄悄贿赂厂里的技术员,里应外合偷我们的盾构机操作系统……那系统,可是我们厂几代人的心血啊!”
虽然在硬件技术上,自己厂的产品稳压x联一头,但在操控软件和AI上,x联的稳定性和人性化设计的确是业内公认的领先,有人里应外合偷这个,简直就和要了卫南星的老命差不多。
想到这里,张谨可算搞明白了卫南星拉下老总的面子,找他组成统一战线的底层逻辑——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次卫南星不把恒天集团摁死绝不罢休。
“卫总,你说今年年初有人偷你们系统,我们厂是去年开始丢零部件……要是这些都是恒天集团在幕后指使,那这性质也太恶劣了。”
“他们岂止是恶劣,简直就是恶劣透顶!”卫南星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还把路过的服务员吓了一跳,“供应劣质部件害得我们名誉扫地、偷我们的软件也就罢了,他们有新上海市那边的关系,请的是全国最顶尖的律师团,官司打到最后反咬一口说我们诬告!”
说到气头上,卫南星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咕咚咕咚将满满一杯冰水灌下肚,然后掏出白手帕,抹抹嘴。张谨以前在机器人厂做生产管理的时候,就听说过新上海市律师团的“光荣事迹”,对于x联的倒霉遭遇再次深表同情。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这还真是那些人渣讼棍能干出来的事儿。”
缓了好几口气,卫南星揉着胸口继续说:“这还不算完啊,张总……他们那个法人,卢璋,是个能量极大的,还拉来国家部委的领导充当和事佬,官司打到最后,明明是我们有理……”
“哎哎卫总您等等——”张谨挥挥手,打断了卫南星的话,“恒天集团不是纪云天控股么?那个卢璋他算什么东西?”
卫南星抓抓头皮:“他们两家的关系乱得很,那个卢璋远在上海,根本不管事,官司打到现在我也只搞清楚纪家的情况。”
张谨一挑眉毛:“莫不是那个纪家的丫头告诉你的?”
“张总啊,您有所不知。”卫南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丫头,是回来复仇的!”
“报仇?”
卫南星再次压低声音:“据我所知——张总,您也是能力者吧?”
“是啊。”张谨很坦然地回答,“而且这能力还坑爹得要命。”
“每个能力者都接受过街道社区的法律培训,都应该知道这样一条——超能力刑事犯罪有期徒刑十年以上起步……”
“这跟那个纪花祥有什么关系?我看她也不像能力者啊?”
而且弱鸡得要命,面对两个自称家办的能力者,只能低头认怂,乖乖跟着走。
“跟她母亲有关系——她母亲是一个很厉害的能力者,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婆家,然后被纪家请来的那些讼棍诬告,说她用超能力杀人。”
听到这个,张谨的脸色陡然一沉。
“用超能力杀人……除非自我防卫或是见义勇为,那就是死刑或者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群讼棍利用了这一点,搞出一个冤案,那丫头的母亲打不赢这官司,最后一气之下,自杀了。”
听着卫南星的描述,张谨沉思片刻,慢慢端起桌上的冰水,捏着吸管叮叮当当地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纪宗泉留下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纸条。
果然,纸条的背后,有着巨大的难言之隐。
“卫总,这丫头本来就带着深仇大恨回来的,调查取证不可能带着客观公平的情绪,再打官司肯定还会被对方的律师反咬一口……这样的人你为什么敢用?”
卫南星颇为得意地咳嗽一声:“张总啊,这一点你能想到,我也能想到的啦,那丫头我也是托人做过背景调查才敢用,而且还能通过她跟一个大佬搭上线——”
说到这个,卫南星的眼神掩盖不住骄傲和炫耀。
“那个大佬,不但能上达天听,而且还是一个超级厉害的能力者,全国都能排得上号的那种!他通过中间人,告诉我一句话——”
环顾四周,瞅了瞅周围没人,卫南星将声音压到最低,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
“他告诉我,凡是以前作恶的,这一局都将得到清算,永世不得翻身。纪家,离死不远了!”